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诸暨旧时有个“聚善堂”惜字局,视规劝人们惜字为己任

惜字亭的由来

古人认为文字是神圣和崇高的,能读书识字是不容易的事,《颜氏家训》说文字是“古圣贤心迹”,因此,古人对有文字的纸充满敬意。古德曰:“敬字如敬圣,惜字如惜金,惜字能得福,终身惜字者,其福无量。”又认为万物皆有灵,有字的纸则更具灵性,不得随意毁弃,必须用火将其送上天界,于是便产生了焚烧字纸的惜字亭。明人凌濛初所著的《二刻拍案惊奇》卷一开篇诗曰:“世间字纸藏经同,见者须当付火中。或置长流清净处,自然福禄永无穷。” 旧时小孩子若用写有文字的纸张当卫生纸擦屁股,会被大人警告以“天雷要打煞”。可见敬惜字纸的风气,由来已久。于是惜字会、惜字局之类的慈善组织也相应而生,并在各地建造起一座座惜字亭。

惜字亭,亦称惜字楼、惜字塔、字纸亭、焚字库、焚纸炉、文风塔、文峰塔、敬圣亭等等,在台湾多称为圣迹亭,客家地区称敬字亭。惜字亭与用于烧金银纸的经炉不同,是专门用于烧毁书写有文字的纸张的地方,是古人“敬惜字纸”理念的体现之一。惜字亭的大小各种各样,高的有七八米,一般为多层的塔形。

据史料记载,建造惜字亭始于宋代,到明清时已经相当普及了,通常建造于场镇街口、书院寺庙之内、道路桥梁旁边,有些大户人家也会在自家院内建造惜字亭。一般塔龛中供奉仓颉、文昌、孔圣等神位,并配以相应的楹联与吉祥图案。古代读书人的书桌边,都会摆一个纸篓来装废弃的字纸,等人收取带到惜字亭去焚烧。焚化后的灰烬,则会选定黄道吉日,送至溪流或江河放流。古人就是以这样虔诚的方式,表达着对文字的敬重。

诸暨民风淳朴,历来有崇文重教的优良传统,故暨阳大地上也存在着不少惜字组织以及建造的惜字亭,其中最著名的恐怕要数“聚善堂”惜字局了。

“聚善堂”惜字局

在应店街道地村中,有个名为“聚善堂”的惜字局旧址,在此旧址的最外间曾有个尖塔式的惜字亭,但早已不见了踪影。据说那时当地的村民会主动将纸送到惜字局,也常常看到老人挑着贴有“敬惜字纸”的箩筐,手持火钳,走街串巷,甚至到次坞等周边村镇去收集。寻觅着散落在街道上的字纸,若有发现,便小心翼翼地将其夹入纸篓,纸篓装满后,便迈着蹒跚的步伐,回到这座尖塔式的惜字亭旁,将纸篓里的字纸倾入炉中焚烧。

另外道地村还保存着两本有关惜字局的书籍,其中一本叫《聚善堂》,全书40多页,为光绪二十八年(1902)木活字本,记载了古人爱惜字纸和糟蹋字纸所产生的不同遭遇,以警示后人。惜字不仅是珍惜文化之举,更被视为善举,因此旧时许多慈善组织将惜字纳入业务范围之内,与“育婴”“助学”“济贫”等善举并列,善堂善会除每日雇人沿街收取外,每月还定期收买各种废纸、旧书、淫书,然后集中焚烧,甚至购田置地,以租金维持支出。聚善堂就是当时的一个慈善组织,视规劝人们惜字为己任,于是有了这样一本册子,与惜字局的功能相辅相成。另一本书名为《城内聚善堂惜字局征信录》,为民国年间的木活字本,由乡贤傅振海作序,另有戴兰畴、余重耀、蒋鸿藻、杨鸿鼎等人所撰的碑序和碑记。其后详细记载了聚善堂惜字会的章程、董事姓名录、发起人姓名录、捐款名录和数额及收支情况等事项,以征信于后世,兹录章程内容如下:

聚善堂惜字会章程

第一条,本会为维持圣教、敬惜字纸、保存国粹而设。堂中职员俱系各尽义务,不支薪水。所有堂产租息应由常住职员经理,会友不相干预。凡往来宾客无论何人亲友,均不得瞻徇情面,擅留歇宿,但因会中公事而来者,不在此限。

第二条,本会公推会长一员,总理堂内一切事务,由众会员公举;庶务二员,分理堂中各项杂务及酬应宾客,焚化字纸;会计一员,总司本会收支事务;书记一员,专司纪录函札文牍。

第三条,本会职员各有专司,不得相互推诿及彼此干涉。即遇应行商酌之处,亦须和衷共济。

第四条,本会各友凡挨门收字纸者,遇字纸篰内有要物银钱等项,一经检着,当宜交还,不得贪小入私,致获罪过。

第五条,本会所收字纸,挨次焚化,其灰用篾篓装贮过称,固封编号堆置。择吉买舟送归钱江极深之处,向空跪疏,沉入江底,议定每年一次。

第六条,每岁仲春丁祭前一日,各会员整洁衣冠,恭祭仓圣,并祀先会长。各捐主祭饮福给胙,先期三日由会长发帖知会会员。

第七条,凡捐田一亩获钱二十千者,均给胙一斤,丁祭日凭牌发给;捐洋六元或钱六千者为名誉赞成员,仅设立长生牌位一座。

第八条,堂中银钱收支由会计员主持,会友不准挪移。但会计员于收支款项逐月算给,分别登录,年终造册,缴会长报告,以昭核实。

第九条,本会所置桌椅器具什物等项,堂内另簿登录,以便查究,堂外不准借用。

第十条,本会每年由会长招集会员丁祭前一日开常会一次,如有改革事宜,均于是日商定。

第十一条,右定章程如有未尽事宜,应随时公议增改。

附则:本会所置田产契据户册等件,均存郭幼林君处。

以上章程,阐明了惜字局的设立宗旨,并较为详细的规范了平时的运作方式等事项。捐款名单中还有存心堂惜字会、西山惜字会、宣河(何)惜字会、陈蔡惜字会、街亭惜字会等,也可窥见此类组织在诸暨各地的普及性。

除此以外,清《国朝三修诸暨县志·建置志》也有该惜字局的记载:“仓圣祠,在北门安仁坊在兹阁西北。光绪初年,应朝生创惜字局,收焚字纸,中奉仓圣神位,惜未蒇功而殁。其弟煜生,力踵成之。夫朝生以识字之农,无中人之产,乃知崇圣教而尊文字,毅然毁家而不顾,二十年来,实心实事,始终不渝,诚难得也!”《诸暨民报五周纪念册·诸暨社会现象》也记载:“应朝生,应店街人,肩挑佣力为生。与同族十六人创惜字局,先办于村中。光绪初年更议,创设于北门安仁坊,邑绅孙蘧庵、金澄海、郭幼林皆重其行,相与臂助。先后经营二十年,规模粗具,而朝生殁。弟煜生继之。朝生性诚笃,终身茹素,略识字,善命理。”又《诸暨民报五周纪念册·人物小志》也记载:“金澄海,号静波……应朝生构聚善惜字局,先输巨金为之倡。”另濮乾远《陶山草堂随笔·仓颉祠》记载:“北门内安仁坊旁,旧有仓颉祠,俗称字纸局,门额直书‘仓圣祠’,内供仓颉栗主,旁建石砌惜字亭,以备收集城厢各处字纸废料焚化。听说纸灰倒入大海。”

《义门应氏宗谱》记载:应潮生(1835-1897),字李丰,号莹玉,例授修职郎。应煜生(1842-1920),字李云,号莹金。葬北门外五峰山庵前山,与胞兄合墓。另余重耀撰《应公潮生家传》也记载:“公讳潮生……性慕儒术,爱书籍、重文字。习见士夫诵读诗书,旋举而弃之若土苴,不甚爱惜。而阛阓市井、乡曲委巷断简故纸飞灰坠溷,则尽然以为文字之劫,亟谋所以挽救之。遂发大愿,遍搜字纸,芒鞋重跰,日稇载而归,焚而投之清流,虽严寒酷暑勿间。已而倾其家以为之倡,集同志六十人设惜字局于城北安仁坊。”以上种种资料显示,道地村的惜字局为应潮生等人所建,后来他还带头发起,会同其他乡贤名士在北门安仁坊在兹阁创建了仓圣祠和惜字亭。

现存的惜字亭

在东白湖镇斯宅华国公别墅内的阴井水池旁,有一座青石制作的重檐式跳角惜字亭,这也是现今诸暨唯一一座保存完好的惜字亭。遗憾的是,该惜字亭的具体建造时间和建造者为谁,已经无从查证了。该惜字亭造型较小,帽檐宽1.24米,深0.81米;底面宽1.05米,深0.72米,通高为2.46米。亭身中间有开裂,两侧石壁上刻着一副楹联曰:“恶其弃于地也,行将问诸水滨。”其意思是憎恨把字纸扔弃在地上,焚烧后应该倒进水里,也就是说写过字的纸张,不得随意丢弃,必须在惜字亭内焚烧,以示对文化知识的恭敬和尊重。另据《斯民小学百年校庆纪念册》记载,斯宅人斯启正(?-1941)认为把字纸乱丢乱扔也是一种不敬行为,晚年来回于乡间小道,把丢弃在路上的字纸一张张拾起来,送到惜字亭焚烧。

安华镇丰江周村也曾有个惜字亭。据《诸暨丰江周氏宗谱》记载,光绪十三年(1887)重建周氏宗祠时,此亭由周培九、周怀星父子倡议建造。该惜字亭位于宗祠的左前方,四方三层,高约五六米,四面均有台阶,每层间设有真假拱券门,底层是亭基,第二层券洞为焚烧字纸用,顶层檐角上翘,庄重中透着轻盈。亭四面雕刻着图案,造型精美,对联文采飞扬,冠绝暨南。从此丰江周人无论男女老少,看到地上的字纸,就会拣起来丢到纸笼中去,由专人送往惜字亭烧毁。可惜在1966年“文革”破四旧时被砸毁,只剩一块刻有“惜字亭”三字的石条尚保存在村民家中。

历史上的惜字亭

除以上惜字亭之外,笔者历时数年,通过查阅大量书籍谱牒及访问众多知情人士,搜罗了诸暨市境域内的一些惜字亭的情况,抄录记述成文,以备详考。

据楼圣耕先生所著的《凤仪杂录》记载:在凤仪楼永宁庵大门内靠前左右各建有一座字纸亭,另外王家井镇上的直街江边也有一座字纸亭,上写“仓颉遗风”四字。楼老先生前曾亲口告诉我,这也是他在王家井镇境内所仅见的三座惜字亭,但都已影迹全无了。

店口聚原堂《义门陈氏宗谱》记载:“惜字亭,民国二十五年,培二百八十三佩永建在横街衖口溪边。”

朱钟善先生所作的《智胜忆旧》一文中载:“(智胜公学)操场的最东边,有一烧纸亭,专门烧写过字的字纸的。”

枫桥镇彩仙村四房头地旁的杨神庙北侧也曾有一座焚纸炉,三面和顶端用米许长的石板砌成,为当地爱惜文字的骆氏家族焚烧字纸之用,惜在上世纪五十年代初被毁。另据枫桥文史专家陈炳荣先生所说,他所知道枫桥的惜字亭有三处:一在镇上关王庙弄(后改茶厂弄),因在镇上,规模较大;一在五显桥旁;一在化农村。可惜的是,现在一点遗迹都没有了。

据次坞镇珠稼坞俞梅生、俞增洛等人口述,珠稼坞惜字亭原有两处:一处位于青龙庙内,其中惜字亭在上世纪五十年代改为茶灶,2015年6月20日被全部拆除;另一处位于村口文昌阁内,上世纪五十年代初连同建筑一并拆毁。两处惜字亭均建于清道光初年即1825年前后,建造形制也相同,倚墙砖砌,有双孔,颇似茶灶。建造发起者俞炳(1783—1861),字虎文,号莲峰,晚号平园,邑庠廪膳生,道光甲午科岁贡,就职训导,为孪生进士周绍达、周绍适的启蒙老师。

赵家镇水口庙旁惜字亭是花明泉村著名书法家何蒙孙先生所建,亭子上有“惜字亭”三个秀丽的大字,也为何蒙孙所书。

据黄作安先生告知,浣东街道霞阳到胡卜坞老路中间位置的路边上也曾有一座惜字亭,现在也早已消失了。

后记

随着时代的变迁,诸暨境内的惜字组织早已销声匿迹,那些在风雨飘摇中的惜字亭也和全国各地的惜字亭一样,大都难以逃脱倾圮损毁以致彻底消失的命运。

文字是文明承载的母体,然而在信息大爆炸的21世纪,由于观念和书写方式的改变,人们对文字已毫无敬畏之心,字纸已不再具有神格。因此,文字在社会群体中的传播变得随意而不负责任,印有文字的报纸、广告随处乱扔,毫无价值甚至污秽的广告文字充斥着大街小巷。学校对学生关于“惜字”教育也处于真空状态,从而造成许多学生在毕业后大规模撕书的消极活动,这些不良现象对于个人的心灵和整个社会的文化净化都是非常有害的。

对于做学问的学者来说,更需要注意文字的重要性。给社会一个纯净的人文学术环境,是学者们义不容辞的责任。费孝通先生重新提出“敬惜字纸”,是希望学者能以严谨的学风、务实的态度去做能经典流传的学术文章,而不是弄虚作假,东拼西凑,制造文字垃圾。

作者  浙报融媒体|2020-09-06 20:20: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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