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批判之：唐豪犀利点评太极拳家神技

作者/李通国

世界上本没有神，吹的人多了，人就成了神。

武术传说中多的是大神。

可有人偏偏不信这个邪，唐豪就是其中的一个。

一、唐豪何许人也？

民国十七年（1928年）中央国术馆成立后，唐豪成为第一任中央国术馆“编译处”处长，在任期间撰写了大量有影响力的作品，提升了中国武术史研究在学术界的地位，成为中国武术史考证重要人物。顾留馨称他是“武术史的拓荒者”；【1】历史学家马明达称赞说“我们一直为当代武术界出现过唐豪先生这样的武术家而感到庆幸，感到荣耀。他是杰出的律师，是学养宏深的文史专家，是一位富有正义感的社会活动家；同时，又是武术家，是武术史和民族体育史学科的奠基人”，“唐先生所开创的武术文献学和目录学，在唐先生以后竟成了一门‘绝学’”。【2】后来者给予唐豪的研究工作高度评价。

他用犀利的言语批判武术界附会神怪、荒诞不经的传奇。

二、甘凤池“握铅化水”

许禹生在民国十年（1921年）出版的《太极拳势图解》写道：王征南百年之后有甘凤池，为太极拳南派人士。甘凤池，江宁人，少以勇闻，手能破坚，握铅辄化为水。【3】

他引用了《中国人名大辞典》所载甘凤池事迹，来源于清朝《耆献类征初编》。许禹生引用后，民国十九年（1930年）姜容樵、姚馥春《太极拳讲义》，民国二十年（1930年）吴图南《科学化的国术太极拳》等书籍盲目从之。

唐豪评论甘凤池的技艺说，其握铅锡化为水，难道人的手是熔炉吗？理所不许。

二、杨露禅“踏雪无痕”

陈微明在《太极剑》一书中讲到杨露禅能够踏雪无痕。

“富二爷又说：‘吾杨露禅师，喜吾勤谨，吾尝在旁伺候，为装旱烟。年六十余，尚练功不息。偶至吾家坐谈，一日，天雨，泥泞载道，师祖忽至，所著双履，粉底尚洁白如新，无点污，此即踏雪无痕之功夫也。盖太极清灵，能将全身提起，练到极处，实能腾空而行。班侯有此功夫，知者甚少，吾曾亲见一次。’”【4】

富二爷所说之话，唯恐人不信，所以说自己亲自见到班侯也有这样的功夫证实它的真实存在。

唐豪评论说，智识浅薄的人，容易受到他的迷惑，但是他们在这里所举踏雪无痕的例子都是已经作古的人，人们又无从查证。

三、杨露禅弟子的弟子之神技

陈微明在《太极剑》还提到另外一个例子。

杨露禅的弟子王兰亭，功夫极深，可惜人死得早。有个叫李宾甫的人听说是从师王兰亭，武艺高超，同他较量的人很多，但从未输过。一天有个少年来访，南方口音，他有一手非凡的技艺。他的手距离椅子几寸远的地方发功，几把椅子随之腾起，悬浮与空中。连李宾甫这样见过世面的武者都惊叹不已。少年提出与李宾甫较技，李宾甫谦逊地推辞不就。少年不答应，出手进攻。当时李宾甫左手正抱以小狗，不得不只用右手同他相搏。两人你来我往，几招之后，少年忽而颓然跌仆与地上。似乎是感到技不如人，也似乎感到被辱，少年痛哭着离去了。【5】

这是一个反衬的写法，为了说明李宾甫的技艺非凡，而先夸张了少年的绝世武功。不过，少年的功夫是否属于武功实在值得商榷，或者说是幻术、魔术、杂技等等都可以，从哪一点看都与武功扯不上边。古人写武侠故事常常混淆它们的差别。

唐豪评点说，少年能使几把椅子悬空，与杨露禅能够腾空飞行，都是违背了牛顿力学中地心引力之规律。如果他不是妖言惑众，愿意来做实验。

四、结语

话是这样说，可是实验实在是不好做。这样的奇人奇事从来都是在传说中，现实中谁也不曾见过，老百姓听了权做饭后的谈资，没有人想较真。日子该怎么过还怎么过，架该怎么打还怎么打。

李宾甫一手抱小狗，仅用一只手从容应对进攻者，挥手之间来犯者应声跌仆，这是多少代太极拳家终生追求的技击梦想。他们多么想自己能像苏东坡《念奴娇·赤壁怀古》中描写的青年英雄周瑜，“遥想公瑾当年，小乔初嫁了，雄姿英发。羽扇纶巾，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谈笑论战，气定神闲。指挥一场轰轰烈烈的决定命运的战争，从容淡定，举重若轻。若是太极拳家都能够这样打架，该是多么美好的情景呀！

太极拳的武艺作家描写了众多太极拳高手技击的场景，似乎能够从中感受到英雄周瑜的气概。梦想终归是梦想，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

注释

【1】顾留馨.忆唐豪[J].中华武术.1982（1）

【2】马明达.说剑丛稿[M].北京：中华书局2007

【3】许禹生著，唐才良校注.太极拳势图解[M].北京：北京科技出版社2016

【4】【5】陈微明著，二水居士校注.太极剑[M].北京：北京科技出版社201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