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風駕鶴西去 風腔永留人間

  圖:陳笑風與林小群(右)在北角新光戲院合演《搶傘》劇照。
  圖:陳笑風與林小群(右)在北角新光戲院合演《搶傘》劇照。

  著名粵劇表演藝術家、「風腔」創始人陳笑風,於十一月二十九日在廣州病逝,終年九十八歲;又一位藝壇殿堂級人物凋落,今後只餘「淚似簾外雨,點滴到天明」繞樑迴盪,令無數粵藝知音和戲迷為之神愴和慨嘆。\葉中敏(文、圖)

  陳笑風是當代粵劇界少數能在唱腔上自立門戶、獨創一家的代表性人物。戲曲藝術講求唱、唸、做、打,唱始終是居第一位,唱功不夠好,其餘條件再好也很難稱得上是名角名家,今家喻戶曉的粵劇大老倌都是以自成一家的唱腔享名和傳世,如薛覺先的「薛腔」、新馬師曾的「新馬腔」、芳艷芬的「芳腔」和任劍輝的「任腔」等,戲迷真是只聽半句便已經知道演唱者是誰。

  也正因如此,唱粵劇粵曲的人多,流派也已產生不少,要想在茫茫藝海中突圍而出、自出機杼,是一件十分困難的事,所謂成家成派,不是個人或少數人說了算,而是必須要得到廣大觀眾戲迷的歡迎、同行同業的認同、經得起時間考驗廣為流傳、模仿者眾而又歷久不衰者,始稱得上是「一家之言」。

  《山伯臨終》歷唱不衰

  而陳笑風所開創的「風腔」,便是個中表表者,其演唱風格和特點,包括刻畫人物、以情帶聲、細膩、腔隨字走,都是經過長時間研究和琢磨而逐步形成的,其代表作《山伯臨終》,唱的就是一位痴情書生的悲憤絕望心聲,《朱弁回朝》則是忠臣不事二主的慷慨激昂,還有《胡二賣仔》、《王大儒寫狀》、《綉襦記》等作品,都是根據不同角色人物和劇情唱出不同的感覺,絕非「千人一唱」、「千人一面」,這在一般大鑼大鼓、表演節奏較快的粵劇舞台表演中是頗為罕見的,也因此而形成了自成一家的基礎。

  特別的是,陳笑風是上世紀五十年代自港返回廣州後才逐步「擔正」走紅,「風腔」也是在七十年代後形成,一般說來,內地粵劇唱腔的風格是不太容易為香港以至海外觀眾所接受的,但「風腔」和另一位名家羅家寶所創立的「蝦腔」卻是例外,不僅為海內外粵劇戲迷所「受落」,而且爭相模仿和廣為傳唱,幾乎所有曲藝社和演唱會都不會少得了兩人的作品,也可謂異數矣。

  陳笑風的「風腔」以「骨子」和富書卷氣馳名,其實也其來有自,因為他本來就不是「紅褲子」出身,而是一位大學生(註:「紅褲子」代表由基層做起,不屬學院派)。其父陳天縱,早年乃省港一帶有名的班政家和編劇家,但陳笑風自小喜愛理工科,讀書成績優異,中學畢業後便考入了廣州大學的土木工程系,一心將來做個工程師,課餘時間也會學點音樂、拉拉二胡,有時其父的戲班「棚面」缺人,也會叫兒子前去幫手。不久其父組班到星馬南洋一帶巡迴演出,陳笑風同行,由於走埠人手不足,樂隊經常要他「頂檔」,到後來更有演員離隊,其父索性命兒子粉墨登台,擔當小生角色,不久戰事爆發,陳笑風被迫從此中斷學業、正式「下海」了。

  陳笑風六十年代已在粵省走紅,但為香港粵劇觀眾認識,則是上世紀七十年代的事。一九七九年,內地「文革」結束,紅線女「女姐」復出,組團來港在北角新光戲院演出,團中的文武生有兩位,就是羅品超和陳笑風。而人稱「鑑哥」的羅品超較擅武場戲,主演《蝴蝶杯》、《林沖》等劇,文場戲便落到了陳笑風身上,他和「女姐」合演《搜書院》、和林小群演《搶傘》、和新秀林錦屏演《牡丹亭》,當然少不了那時已膾炙人口的《山伯臨終》,演出大受歡迎。

  台下台上皆溫文爾雅

  當日省港紅伶重聚,老友見面自是十分歡喜,「仙姐」、「任姐」在散戲後請各人到跑馬地「逸盧」家中宵夜,然後「開枱」攻打四方城;而最為搞笑的是「女姐」和「波叔」梁醒波合演《刁蠻公主贛駙馬》,駙馬被公主關在房門外睡在地上,公主叫他起來,「波叔」詐嬌要公主拉他,誰知這一拉,「女姐」成個跌在「波叔」身上,兩人變作滾地葫蘆,久久都站不起來,兩人笑作一團,台下觀眾更是笑得前俯後仰。

  陳笑風台下台上都溫文爾雅,十足書生一名,但七十年代也積極參與粵劇改革,演出過《刑場上的婚禮》等現代戲,敢於創新。而他對「風腔」的態度是重視而不保守,有一段時期,廣東粵劇學校要求所有學生第一支曲就學唱《山伯臨終》,他提出反對,因為這首曲目編排和他的唱腔都比較深奧難唱,初學者不易掌握,容易流於表面,他認為學生應先由一些傳統曲目和唱腔學起,可見其藝術上的認真和負責。

  人稱「大哥風」的陳笑風,一生致力粵劇藝術、貢獻良多,為人作風正派、待人以誠,喜歡學習新知識和新事物,寫得一手好字。他的妻子梁瑞冰亦為粵劇花旦,早年離世,三名子女陳展、陳亮、陳瑜在美國定居,「大哥」曾赴美跟隨子女生活,但不習慣「日日坐在公園睇白鴿」的日子,又回到香港和內地居住。他的弟妹陳中堅、陳小茶、陳小華、陳小莎均從事粵劇和影視界的工作。其喪事將由在穗親友、徒弟及粵劇院等有關單位辦理,三名子女因疫情關係,只能在大洋彼岸視頻參與,遙寄孝思。註:陳笑風追悼會已定於十二月十日在穗舉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