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圳潮青会主席陈国雄:深圳最早的服装业弄潮儿从罗湖出发
发布时间:2022年12月30日


   陈国雄

1963年出生于广东汕头。1986年从香港回到罗湖从事服装行业,1996年注册品牌梵思诺VERSINO,2010年创立深圳市梵思诺时尚服饰有限公司。现为梵思诺时尚集团董事长、首席执行官,深圳市政协第四届委员,深圳市政协第五届、第六届、第七届常委。深圳市工商联(总商会)副主席、龙华区工商联(总商会)主席,深圳市服装行业协会副会长,国际潮青联合会常务副会长,深圳潮青会主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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口述时间:2022年11月17日

口述地点:梵思诺创意产业园

采写撰稿:深圳特区报记者 冯庆 通讯员 张思奇


   20世纪60年代初,我出生在广东潮汕的一个普通家庭,高中毕业后赴香港投奔亲戚。1986年,已加入中国香港籍的我,乘着改革开放的春风,放弃在港的工作到罗湖发展,从深圳国际商场一家服饰店铺的管理人员起步,直到今天拥有自己的服装企业和品牌。回望自己的创业经历,罗湖见证了我来深的成长和发展。
   罗湖作为深圳改革开放的最早开发城区,也是深圳服装产业的发源地。从早期的来料加工、贴牌加工,到产业链升级孕育出一系列本土品牌,再到如今布局国际消费服务核心区建设,这其中的每一次蜕变,都见证了数不清的服装业弄潮儿从罗湖出发,面向全国、走向世界。
   察觉“经济特区”机遇千载难逢,来罗湖发展是一个正确的决定
   上世纪70年代末到80年代初,我离开家乡汕头前往香港定居,因为工作关系时常来回深港两地。那时候每次往返香港都要从罗湖口岸过关。记忆中,最开始坐公交车经过罗湖的时候,从车窗望去,还能看到大片的荒地和有积水的农田。到了口岸附近的华侨旅社下车,随手抓一下头发,都能抓到头上有好几只蚊虫。到90年代初,情况就不太一样了,越来越多的人在罗湖口岸过关,周围的建筑、行人的穿戴和繁忙程度都在告诉我,罗湖已不是最初我路过时的样子。
   在香港的几年里,我白天打工挣钱,晚上去香港中文大学上夜校补习英文和珠宝设计。忙碌间隙,关于“深圳经济特区”和“改革开放”的字眼越来越显眼地出现在我的生活里,同时期在罗湖工作的同学也不断向我描述“经济特区”之“特”,我自己也开始了解经济特区的诸多政策。虽然当时我在香港已经有了还算不错的工作,但思考之后,我毅然决定放下那边的一切,到罗湖重新开始。
   从做出决定开始,我陆续把工作和生活的重心全部转移到罗湖。忙碌中,不知不觉罗湖的面貌已经和当年我从车窗看到的模样大不相同。起初我租住在位于爱国路怡景花园的宿舍,舍不得坐公交车,就每天走路或骑单车上下班,深切地感受着罗湖的变化。记得路旁到处都有施工点,有桥梁基础、下水道设施建设,还有很多建筑工地,到处一片热火朝天的工作景象,路边的建筑都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发生变化。
   当时的东门、人民南片区是非常热闹的中心区。从内地来罗湖的公交车都停靠在东门和华侨旅社,来来往往的行人步履匆匆,中间还夹杂着各种方言。国际商场和国贸大厦更是那时候的地标建筑。罗湖还处处透露着“洋范儿”,在国际商场还能看到之前只在报刊上见过的演艺明星……我感觉到,改革开放让经济特区的土壤越来越肥沃,罗湖作为深圳的中心城区即将迎来高速发展,我来罗湖是一个非常正确的决定。
   一个月收入3000多元,处处昂扬勃发的精神状态鼓舞人心

   初来罗湖时,我在国际商场做最基础的服装销售员和店管,养家糊口的同时,也积累了一些工作经验。“衣食住行”里,“衣”排在首位,最容易吸引人眼球,服装行业所需的工艺和技术要求门槛也不算高,加之当时的各种优惠政策、政府的开放,让大家长期保守压抑和潜伏着的对生活和美的追求喷涌而出,我觉得,从服装行业切入对自己而言是个比较合适的选择。

1993年,陈国雄(右一)开始代理“金利来”。(受访者供图)

   当时每天要往返罗湖和香港工作。我每天早晨6点钟起床,7点要从罗湖口岸排最早的队过关,搭火车去香港,进行货品报关、联系运输公司过关。有时候自己再坐车回到罗湖。这一趟流程走下来,大概需要15个小时。
   有一天送完货实在太累,我在香港红磡上车后就睡着了,之后当被车站工作人员叫醒,发现自己还坐在红磡的火车上,才反应过来车到罗湖桥后我没下车,又被载回了红磡。还有一次是来罗湖不久后,母亲从老家来看我。我回到家洗澡后换衣服,母亲告诉我,我背上有几道长长的血印子,有的地方已经开始冒血水,她还以为我与人打架呢。得知实情后老人家想到原来儿子在外工作吃苦,心疼得直落泪,我则笑笑说自己并不觉得生活苦累。
   辛苦的日子带来的收获也是令人开心的。80年代末,当内地普通工人月薪只有二、三百元的时候,我一个月已经可以收入3000多元了。在那个“时间就是金钱、效率就是生命”的年代里,很多年轻人生活状态都是如此,大家工作起来拼劲十足,大街小巷的行人都会不自觉地加快脚步,少工作一个钟头就少赚几十块,每个人都不想、也不舍得停下来。这样昂扬勃发的生活状态和精神理念也让我备受鼓舞,对自己和罗湖的未来有了更乐观的期待。
   口岸与政策优势得天独厚,五湖四海的生意人纷至沓来

   在我们“服装人”眼里,上世纪80年代末、90年代初的罗湖就是深圳的代名词。罗湖借助口岸的优势,吸引大量来自香港、东南亚各地的服饰时尚潮流由罗湖口岸流入,东门和国商、国贸片区成为全国的时尚集散地

梵思诺位于友谊城的店铺。(受访者供图)

   口岸优势还让罗湖比内地更早掌握领先的时尚潮流理念。除了服装新潮外,商场装修装饰也可以说是全国最先进的。罗湖的商场很早就开始注重购物体验了,我们每天都会把营业厅玻璃展柜擦得干干净净,把商品摆得整整齐齐。吸引了许多内地游客前来,也吸引了很多外资企业愿意到这里设点生产、销售服装,因为在罗湖有利于掌握市场和服装潮流的第一手资讯。市场活跃、流通快,让罗湖服装市场有了不可撼动的地位。大量的生意人纷至沓来。
   这样繁华的景象在罗湖出现不是偶然。除了地理位置的天然优势,众多的优惠政策也是让这块“宝地”日渐红火的原因。记得1985年到1988年,对经济特区内资企业不论经济性质和隶属关系,一律按15%的税率就地缴纳所得税,优惠的税率让经济特区内、外的服装有了更高的差价,这对于80、90年代的工资水平来说,是非常有诱惑力的。
   在罗湖赚到了人生“第一桶金”后,我开始考虑自己创业。1990年,我在当时的友谊商店开了自己的第一家服装店铺,虽然地方不大,但是货品样式多、款式新、服务好、价格合理,很快就做到了商场的优秀柜组,月营业额一般都有5到6万元。这个数目在当时算是很好的。由于深圳生意发展得很快,到1995年,我正式入驻友谊商店,并逐渐把一楼2/3的沿街店铺都拿了下来。
拥有了自己的服装品牌,罗湖“消费”牌魅力无限

   我对“时尚”这个词的认识正是最初在罗湖慢慢沉淀下来的。自己创业后,我出售的货品几乎都是面料非常优质的产品。在取得成绩的同时,我也一直在观察学习国际品牌的运作,慢慢拿到了很多奢侈品品牌的代理权和经销权,包括华伦天奴、登喜路和雅格斯丹等,让一系列国际品牌走进了深圳市场。

1997年,陈国雄(左三)与欧洲设计、管理和研发人员在友谊商店店铺。(受访者供图)

   在品牌引进初期,我内心其实是非常忐忑的。当时在深圳,普通人一个月工资才几百元,而一件国际品牌的T恤售价就有上千元,我有点担心居民的消费水平支撑不起国际品牌。后来事实证明这是多虑了,大到几千元的成衣,小到几十元的袜子,往往都非常热销。也说明当时的市场购买力还是很强的。只要品质够好,样式够新颖,几乎是不愁卖的。我也逐渐改变了自己的观念——是的,改革开放让消费者的收入不断提升,大家的需求也水涨船高了。
   在代理和经销国际品牌的同时,我也开始思考学习,在每天的工作中一点点感受这些百年品牌深厚的文化底蕴和内涵。这也让我内心感到很大的落差,充满了危机感。我察觉到很多国际品牌公司一旦在本地建立起消费基础,就会收回代理权并转为品牌自营模式。如果继续以代理、经销这样受制于人的方式经营发展,我担心自己的事业会遭遇瓶颈。
   我们能不能做自己的品牌?能不能有自己的服装设计师团队和自主研发生产?深思熟虑后我决定去欧洲学习,与欧洲的设计、管理和研发人员进行学习交流,并于1996年注册了梵思诺品牌。除了我,罗湖很多服装企业的品牌自主建设意识都逐渐觉醒。
   多年的发展让罗湖的服装企业接触掌握了更加先进的时尚理念、管理技术和工艺标准,也让服装产业不断转型、蜕变,日渐完善,这也为日后深圳品牌的孕育、发展和成长奠定了良好的基础。经过研究、打磨、沉淀,一批批自有品牌如雨后春笋般在罗湖这块热土上成长起来。

   如今,罗湖的服装行业早已不再局限在加工和销售服装。罗湖是深圳服装产业众多资源和人才的集中地,一批批“服装人”博采中西,让罗湖沉淀出的品牌知名度、美誉度快速提升,推动整个行业从低附加值、出口加工型的模式向高技术含量、高附加值、自主品牌发展模式的时尚创意产业方向迭代。

陈国雄(右一)在博鳌亚洲论坛为嘉宾量身定制服装。(受访者供图)

   我事业的起点和高速发展期都在罗湖,对罗湖有着非常深厚的感情。多年来,我一如既往关心和参与罗湖的发展。我注意到,罗湖打出“消费牌”助力深圳建设国际消费中心城市,还提出“全域消费”规划,这张王牌打得非常漂亮。东门大众时尚消费区、人民南(火车站)口岸消费区,都有我们最早一批“服装人”奋斗过的足迹。如今,一些曾经的旧商圈、旧商厦在对标国际视野和标准改造为国际名店街区,消费体系和格局也在不断升级,这让我们这批从罗湖出发的“服装人”倍感振奋。服务湾区、辐射全国,罗湖的未来一定充满活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