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华语电影史上早期的女演员，很多人都会想到开山鼻祖周璇、阮玲玉。
殊不知，还有一位名叫「葛兰」的影歌舞三绝的女演员，同样在华语电影史上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记。
台湾导演蔡明亮曾在自己1998年的电影《洞》中，大量使用了葛兰唱过的歌，并在片尾高度赞扬了葛兰的历史地位：「两千年来了，感谢还有葛兰的歌声陪伴我们。」
蔡明亮还曾在一次采访里透露：「《洞》上演的那段时间，法国人特别爱葛兰，葛兰的《我要飞上青天》，在比利时被时尚界用来当作走秀的配乐；有法国朋友告诉我，在法国有个电台节目主持人，老法，一年里每一天都播葛兰的歌，以前不知道，没听过，因为《洞》的关系，听到葛兰的歌，爱死葛兰了。」
在如今的香港娱乐圈里，「演而优则唱」或「唱而优则演」的女明星不在少数，1934年6月13日出生在上海，后又于1949年移居香港的葛兰可以说是香港第一位演、唱、外加舞三者兼备的优秀代表了，很难再找出同一时期的女明星与她相提并论。
放眼50、60年代的香港影坛，葛兰可以说是火得一塌糊涂，那时候大陆的观众或许还不知道她，但是她已经从香港、台湾，一路火到新加坡、马来西亚等东南亚地区。
在葛兰的电影中，从不缺的就是「歌舞」的表演。
从《曼波女郎》、《空中小姐》到《野玫瑰之恋》，又唱又跳，每个独立性格的角色，都染上葛兰健康爽朗的「书院女」气质。葛兰最擅长诠释中产阶级家庭的年轻女孩，个性阳光善良。同期女星中，她也是最具现代感的一位，尤其能够代表战后成长的一群人。
1952年，葛兰以最高分考入导演卜万苍创办的「泰山影业公司」，她当时仅是香港德明中学三年级的学生。训练班结业后，泰山公司为她和其他几位同期开拍了影片《七姊妹》，葛兰自此踏入影坛，崭露头角。
卜万苍很赏识葛兰，特意推荐她分别向昆曲小生俞振飞、歌唱家黄飞然、叶冷竹琴女士研习昆曲、表演艺术及西洋声乐，同时参与多部电影，并在李翰祥首部执导的1956年的《雪里红》为李丽华做配角，小家碧玉形象渐受重视。
1955年，葛兰加盟「国际影片公司」（电影公司「电懋」的前身），来到电懋后她主演的第一部影片《惊魂记》获得了第三届亚洲影展最佳女演员奖提名，电影里的歌舞令很多影迷赞不绝口。
一代曼波女郎
葛兰有个响亮的称呼叫作「曼波女郎」，1957年她还出演了同名电影《曼波女郎》，将其歌舞天才完全发挥，尽展独当一面的明星魅力，电影不仅打破香港和东南亚的卖座纪录，更掀起一阵曼波、恰恰热潮。而这一切竟是来自于宝岛观众的灵机一动。
▲《曼波女郎》
1956年，葛兰两次赴台工作顺道劳军，她不仅演唱多首歌曲，更大跳动感时髦的曼波舞，军民瞬间疯狂，引领流行的葛兰，便被唤作「曼波女郎」。极具商业头脑的「电懋」，直觉是个噱头，便立马请导演易文为葛兰量身制作同名电影。
导演易文认为，曼波与恰恰不只出现在成人夜生活，也可以是健康青春的代名词。《曼波女郎》将寻找生母的伦理题材融入歌舞场面，既炫目又感人。影片一经上映便造成轰动，葛兰也从此成为票房保证。
一片赞美声中，教导葛兰声乐的叶冷竹琴女士却对葛兰大唱流行乐曲颇有微词，怕影响她的正统的进修。实际上，葛兰一直对演唱存有很大的兴趣和求知欲，从蓝调、传统小调、时代曲、西洋歌剧、中国戏曲甚至是《我要你的爱》中长串的英文rap歌词，无论哪种她都积极尝试，这也造就了她多样丰富的唱腔与风格。
有趣的是，1956年掀起曼波风潮的葛兰，隔几个月再度抵台时却宣称：「我现在不是曼波女郎了！」她告诉记者：「曼波在香港已经过时，现在流行的是恰恰，这是南美洲兴起的一种热情舞蹈。」可怜台湾同胞还没把曼波舞步踩熟，葛兰已开始大跳恰恰了。
▲《曼波女郎》葛兰跳舞片段——《我爱恰恰》
与国际接轨
葛兰能说一口流利的英语，从歌曲《我要你的爱》的英文饶舌歌词里就可见一斑。1954年，由好莱坞影帝克拉克·盖博（Clark Gable）主演的电影《江湖客》（Soldier of Fortune）赴港拍摄外景，需要一位英语流利的中国演员饰演渔家女，千余人参加考试，最后仅录取葛兰一人。
▲葛兰与克拉克·盖博
随着歌舞名声远扬，1959年葛兰接到美国国家电视台NBC邀请，与日本女星朝丘雪路一同参加蒂娜·萧尔（Dinah Shore）主持的电视节目「蒂娜·萧尔剧场」。身着合身旗袍的葛兰表现活泼、落落大方，访谈中还戏称主持人的姓「Shore」是中国话「箫」的意思。她还演唱多首中英歌曲与中式舞蹈，是第一位在美国电视台表演的香港女演员。
1961年，美国的Capitol唱片公司，为葛兰出版了一张名为《葛兰之歌》（Hong Kong's Grace Chang: The Nightingale of the Orient）的专辑，收录其11支名曲如《我要飞上青天》、《庙院钟声》、《浣纱溪》、《海上良宵》等等。
此外，葛兰在拍摄《野玫瑰之恋》时，与日本知名作曲家服部良一合作，为电影制作了多首插曲，融合歌剧、艺术歌曲和流行音乐，造就国语片罕见的音乐盛宴。
无冕之王
「对一个演员来说，我觉得很不公平。可以说我做一个很有个性，或者很丑的，或者老太婆，我会演得很好。也许就是因为我整天唱歌笑眯眯，所以得不到影后吧！」退出影坛三十余年后，葛兰对「无冕」仍然介意。
葛兰和影星林翠是一对闺中密友，却很不巧都在争夺「影后」宝座上都遭遇「天敌」尤敏，分别以呕心沥血的佳作《情深似海》（1960）、《千金小姐》（1959）败给尤敏的《玉女私情》（1959）。
▲《情深似海》
与雷震合作的《情深似海》，讲述一段不畏死别的深刻爱情，葛兰无论表情动作都格外用心，甚至下了戏还止不住泪水。葛兰希望凭借《情深似海》夺下朝思墓想的影后，未料结果差强人意，电影卖座不佳，参展也成遥不可及。
时隔数十年，葛兰还是忍不住争辩：「是不是我当初不会唱歌就不会红呢？我考演员时也没考唱歌......」这个问题没有答案，一切都是跟着观众和市场的喜好走。
经典金曲
葛兰曾经感慨，当年片商得知她将有新作上映，第一句问的不是「演什么」，而是「有几首插曲」。可见市场对于葛兰唱歌的期待又多高。为了满足市场需求，几乎每部电影都得唱几首，且绝大多数都很受欢迎。
从《台湾小调》、《我爱恰恰》到《我要你的爱》、《说不出的快活》，从《蝴蝶夫人》、《金凤凰》到《我爱卡力苏》、《一条心》等等等等，葛兰的金曲可谓是数不胜数。逢年过节常听到的《恭喜发财》，也是来自葛兰出演并演唱的电影《酒色财气》的插曲。
▲《野玫瑰之恋》葛兰歌舞片段——《说不出的快活》
另一首歌词极具趣味的《打喷嚏》，旋律为外国歌曲《Achoo Cha Cha》，歌中几个喷嚏打得戏味十足，葛兰再以俏皮方式念出口白「Gesundheit」（德语「健康」的意思），作用和英语里见对方打喷嚏时说「God bless you」的礼貌相同，可以说是妙趣横生了。
葛兰在婚礼蜜月结束后回港拍摄了《教我如何不想她》（1963），30岁息影时又一人分饰两角出演含有京剧演唱的《啼笑因缘》（1964），中年时在中国京剧艺术团访港做文化艺术交流期间登台演唱梅兰芳名剧《生死恨》（1979）。如今的葛兰早已退出大众视野在家里安享晚年。
荧幕上的葛兰，总是露齿微笑，而她也最常扮演甜姐儿，在大银幕上载歌载舞，好不热烈。那些经典的唱段跟她的笑一般镌刻在每一个影迷心中，如同蔡明亮导演所说：千禧年过了，葛兰的歌声还在陪伴我们。
文 | 鹿一百@知中ZHICHIN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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