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四機密最新曝光〈新天安門文件〉（上）：揭露中共高層善後六四事件最新內幕

一份從中共內部流出的最新機密檔案，揭露了1989年六四天安門事件發生後，以鄧小平為首的中共最高領導階層與退休元老們，如何在一場會議中總結他們眼中這場「反革命動亂」的教訓。會議的結論，差一點讓剛剛啟動10年的改革開放夭折，也決定了中國在過去30年的發展道路。

這份極為機密的會議發言記錄，生動地展現了當時中共領導菁英們的激烈反應與與對中共政權的憂慮，讀著他們的發言，就像是回到30年前的會議現場。

從他們的發言中可以歸納出，穩定壓倒一切、共產黨領導階層之間的團結、全黨與中央保持一致，比什麼都重要。而中共總書記習近平在2012年上台後的所作所為，基本上就是依循著這個會議結論所揭示的原則，一方面將他認為已經鬆掉的共產黨統治機器的螺絲釘，重新栓緊，一方面抵禦西方式民主自由思想對中國社會的影響。

美國知名漢學家、哥倫比亞大學政治學教授黎安友（Andrew Nathan）在最新一期《外交事務》雙月刊（Foreign Affairs）中，撰文分析了這個秘密檔案。他認為，當年如果鄧小平願意支持趙紫陽，今天的中國將大不一樣。以下是這篇文章的摘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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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1989年6月4日鎮壓學運）事件發生後的兩個多星期，中國共產黨的最高決策機構——中共中央政治局，在6月19到21日召開了擴大會議。其中，與會的高層還包括黨內擁有影響力的退休元老。會議的目的，在於重新團結分裂的中共菁英，支持鄧小平的動武鎮壓學運，以及撤換趙紫陽的決定。

這場擴大會議，決定了中共對天安門事件的反應。而中共對天安門事件的反應，形塑了近30年的中國歷史軌跡。這場擴大會議的發言內容在過去從未被揭露，直到今日。（延伸閱讀：六四30週年　毫無異議星火反而危險）

在六四天安門事件30週年之際，香港的新世紀出版社從一位中共官員手中獲得了當時複製的擴大會議文件，並出版了《最後的秘密—中共13屆四中全會「六四」結論文檔》，當中集結了中共高層在擴大會議中的發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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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89年5月4日，來自各地的7千多名學生前往北京天安門廣場，要求政府改革。（美聯社提供）

新世紀出版社曾在2001年刊登〈天安門文件〉的摘錄，這是一系列從中國秘密流出的官方報告與會議紀要，記錄著中共在1989年對學生抗議活動作出反應時，展開的激烈辯論和決策。

現在，這些最新流出的發言，揭露了鎮壓之後發生了什麼事，並且明確地形塑了中共領導人在天安門事件之後汲取的教訓：首先，中國共產黨正在遭受國內外敵人的夾擊；第二，思想教育與社會控制必須先於經濟改革；第三，黨如果從內部分裂，就會腹背受敵。

這些發言清楚地表明，從天安門事件中汲取的教訓如何影響現今中共領導人的決策。今天中國國家主席習近平針對改革和異議的強硬措施，完全可以和1989年6月政治局會議上表達的觀點和情緒有直接的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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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界上的其他地方，可能會把天安門事件30週年，作為中國近期的重要事件。然而，對於中國政府來說，天安門仍然是一個令人恐懼的預兆。儘管中共已經從大多數中國人的記憶中抹去了「六四」，但他們至今仍然生活在「善後（六四）」之中。（延伸閱讀：六四學運25週年　集體失憶的90後世代）

黨的路線｜不是討論而是輸誠：我完全同意／支持……

這場政治局擴大會議的與會者並不是被召集來討論鄧小平的決策是否有智慧。相反，他們是被傳召前來輸誠。目前仍不清楚參與政治局擴大會議的完整名單，但已知17人的發言中，所有人對於鄧小平感謝解放軍鎮壓的發言和李鵬批判趙紫陽的報告，都以「我完全同意或支持」為開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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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人都同意，學生的示威活動在一開始只是騷亂，但當示威學生在6月2日開始抵抗解放軍部隊進入北京後，整個情況才演變成一場必須用武力鎮壓的「反革命動亂」。（延伸閱讀：六四事件新聞幕後／大陸動盪的根源）

透過這個輸誠的儀式，一個分裂的政黨試圖扭轉局面，重新控制中國社會。

1989年6月4日，一名中國男子獨自站在北京天安門廣場上阻擋一排坦克。（美聯社提供）

在分析為什麼「騷亂」會演變成「動亂」時，發言的人揭露了對國內外敵對勢力的深刻疑慮。中國人民解放軍退役元帥徐向前表示：「事實證明，過去一個月以來的動盪，最終發展成反革命騷亂，是國內外反革命勢力聯繫的結果，是資產階級自由化長期繁榮的結果。……他們的目標是推翻中國共產黨領導層，推翻社會主義中華人民共和國，建立一個資產階級共和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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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他人則對這個主軸提出了更為精細的觀點，喚起了冷戰初期對美國顛覆的警惕。

「40年前，（美國前國務卿）杜勒斯（John Foster Dulles）說，中國恢復（資本主義）的希望落會在第三代或第四代（後共產主義者）身上，」黨中央諮詢委員會副主席宋仁瓊罵道，「我們絕不能讓杜勒斯的預言成真！」

倒台者｜保守派槓上改革派：槍管不能被扔掉！

許多發言的人認為，在趙紫陽的前任胡耀邦任內，已經出現了意識形態腐敗。胡耀邦在1982年至1987年間擔任中共總書記，當時鄧小平的改革開放政策開始引入貿易和外人投資，私營企業以及市場定價的元素。

隨著這些改革，中國在記者、作家、學者、學生、新興私營企業家，甚至普通大眾中，都看到了親西方思想的湧入。

黨內的保守派指責胡耀邦沒有阻止此一趨勢，並成功讓鄧小平罷黜胡耀邦。他們原本指望趙紫陽能做得更好，但後來他們指控趙紫陽沒有對意識形態的紀律給予足夠的重視，讓中共失去了對輿論的控制。

在政治局會議上發言的人認為，參加示威活動的大多數人都被誤導，但對共產黨政權沒有敵意。「他們是被極少數壞人所操縱，」與會人士指出。

政治局委員宋平甚至聲稱，趙紫陽和他的改革盟友已經策劃了分裂黨、推翻鄧小平、使中國民主化的邪惡陰謀。其他幾位與會人士支持這一想法，但沒有提供證據。

2007年天安門廣場一景。（邱劍英攝）

這些與會人士還抨擊他們聲稱串通境外敵對勢力，使得危機更加惡化。「學生運動期間，美國在很多方面都出手干預。美國之音每天散佈謠言，試圖讓中國保持混亂，」宋平指控。

時任國家副主席的王震，則發表了更廣泛的觀點，認為華盛頓的干涉只是推翻共產主義長達數十年的陰謀中的最新舉動：「（1917年）十月革命後，14個帝國主義國家在新生蘇維埃政權中進行軍事干預，希特勒在1941年發動攻擊。二次世界大戰後，美帝國主義者在中國內戰中支持蔣介石，然後入侵朝鮮和越南。現在，他們希望通過使用『和平演進』來實現他們的目標…」

中共當時面對最主要的問題，是黨對學生、知識分子、崛起的中產階級的政治控制方法，出現了分歧。

聲勢與日俱增的中共保守派一直擔心鄧小平的改革開放政策，就如同趙紫陽在死後出版的回憶錄《國家囚徒》中所述，他在1980到87年擔任國務院總理期間，是鄧小平願景的主要執行者，曾與保守派展開鬥爭。當時為了安撫強硬派，鄧小平經常被迫要妥協。

在政治局會議中，保守派經常透過譴責趙紫陽，對鄧小平的改革政策指桑罵槐。

2018年天安門廣場一景。（王建棟攝）

例如，王震警告經濟改革正在引導中國與西方融合，但他假裝這些改革思想屬於趙紫陽，而不是鄧小平：「我們要承認，小平同志所談到的改革開放，其實質與趙紫陽同志所談到的改革開放不同。小平同志的改革開放旨在維護國家主權和民族尊重，堅持社會主義道路，堅持計劃經濟與市場調節相結合…趙紫陽同志的改革開放是走資本主義道路…趙紫陽同志絕對不是小平同志改革開放政策的實施者，而是歪曲者和破壞者。」

儘管鄧小平一直掌控著軍權，但與會人士的發言仍嘲諷趙紫陽未能充分支持解放軍。

聶榮臻元帥以極其嚴厲的態度，為軍隊對國家穩定的中心地位進行辯護：「近年來，隨著國際形勢緩和，在資產階級自由主義思潮的影響下，我們對專政的必要性（即武裝力量作為政權穩定的保障）意識減弱，政治思想工作變得鬆懈，有些同志錯誤地認為軍隊並不重要，並且猛烈抨擊軍人……我認為這些同志的思想現在已經很清楚了，這要歸功於我們剛剛獲得的血腥教訓：槍管不能被扔掉！」

在政治局會議召開幾天後，中共13屆四中全會召集了全體175人的中央委員會，以及黨中央諮詢委員會的候補委員和高級觀察員。繼任趙紫陽總書記位置的江澤民發表演說，試圖模糊化鄧小平與保守派之間的分歧。

「從1979年到89年，小平同志一再堅持要擴大教育，堅持支持四項基本原則，反對資產階級自由化的鬥爭。但小平同志的這些重要觀點並未得到徹底落實。」江澤民聲稱鄧小平從未想放鬆思想紀律，江澤民承諾會團結共產黨，並向「革命前輩」尋求建議。

1989年後的3年間，保守派勢力持續坐大，直到年邁的鄧小平在1992年開始「南巡」。透過訪問「經濟特區」，以及發表「誰不改革，誰就下台」的聲明，強迫江澤民恢復經濟自由化。（延伸閱讀：鄧小平為何巡南）

這是鄧小平最後一次政治行動，他幫助中國的經濟快速成長，但卻沒有採取任何措施，讓政治恢復自由化。（責任編輯：賴品潔）

全文未完，後續詳見：六四機密最新曝光〈新天安門文件〉（下）：原來習近平所作所為30年前已經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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