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公时之女65岁方知身份 幼时被抱养遭养母虐待

　　蔡今明口述 王丙录记录整理

　　1928年5月3日，日本侵略者在济南制造了骇人听闻的“五三”惨案。日寇以残忍手段，杀害了南京国民政府外交部山东特派员、我的父亲蔡公时。因我自小被父亲好友抱养，直到1992年65岁时才明白自己是蔡公时的女儿。

　　幼时被抱养

　　遭养母虐待仍为其送终

　　我生于1927年，出生后就患脾疾，肚子肿胀很大。母亲抱着我从南京来济南悼念父亲，顺便让父亲好友查尔炽给我看病。

　　查尔炽曾任山东栖霞县长，卸任后闲居济南。查与第一夫人费氏，生有儿子叫查禄昌。查尔炽在天津的兄长无子，按当时风俗，他只得把儿子过继给兄长。查在济南娶第二夫人李氏，未曾生育。查尔炽精通中医学，尤其擅长治疗儿科疾病。查尔炽见我病情严重需要长期诊治，就提出收养我。母亲考虑再三，即狠心托查尔炽抚养。他后来给我起名查学敏。我在养父的精心调治下，病情逐渐好转。

　　我4岁左右时，养父的兄长病故，他需要搬迁到天津管家。他到天津后，对堂侄查禄百详述了抱养我的事情，并嘱咐他严守秘密，对人只说我是李氏所生。

　　查家祖辈在天津是有名的官商富户，养父来天津后不久就病故了。他儿子查禄昌不会持家理财，家业很快败落。后来全家迁往北平就是现在北京，最后定居朝阳门里东湖水井胡同。养母李氏把我当成她买来的丫头女仆，一不顺她的心就打骂我，使我饱受了苦难和折磨。养母也不让我上学，我除上过一年小学外，基本靠我刻苦自学，到我十六七岁时，已有了基础文化知识。

　　1945年8月，日本投降，我舅家表姐叫陈连堂介绍我到东北锦州进了战地医院进修班，学习一年后我在国民党战地医院当了准尉护士。

　　我早就意识到李氏不是我的亲妈，但想到是她和查家把自己养大成人，应该知道感恩。我把每月津贴，都给北平养母寄去。养母于1951年12月病故，是我为她养老送终。

　　1948年，哥哥查禄昌托本家叔叔把我调回北平，进了市卫生局中南海卫生所。后来我又调到224临时战地医院。

　　获得新生

　　定居济南

　　1949年1月，北平和平解放。1949年夏，华北联合大学进驻北平，224医院经整顿，调入华大成为它的附属医院。1950年我入团不久，医院领导让我到华大吴玉璋校长身边当了专职保健员。吴校长平易近人，和蔼可亲的形象，给我留下难以忘怀的印象。

　　我于1950年9月30日与刘永昌结婚。1970年随刘永昌调至位于东营的华东石油学院。后又随之调往济南，于1987年离休。

　　堂哥解密

　　65岁方知自己真实身份

　　1992年4月，我接到北京亲戚电话，让我到堂哥查禄百家去一趟，说有事情相告。我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来到北京。由在京工作的儿子陪同到堂哥家。堂哥查禄百已80有余，满脸沧桑，他详述了堂叔查尔炽抱养我的事情。他说，这是几十年来压在自己心中的重石，过去都没有条件说这事，说了怕对你不利。现在是天时地利人和，再不说，我这把年纪，有个三长两短，怕对不住蔡公时烈士，也是对你的不公。我早就知道自己是被抱养的，怎么也想不到自己竟然是蔡公时的女儿，不敢相信这是真的，心中五味杂陈，脑子一片空白……我告别堂哥后沉浸在往事的回忆中。我想，从南京到济南、天津、北平、锦州、北京、东营；每个地方都有条件和可能落户扎根，是父亲灵魂紧紧牵着自己，使他的女儿最终又回到济南扎根落户，永远陪伴着父亲。我一生不信鬼神。但我相信，父亲的英灵在冥冥中一直和我在一起。

　　我由京回济后，马上向山大党委书记徐广胜汇报。山大向省政协通报并让他们帮助落实这个事。省政协委托蔡公时家乡江西省九江市政协帮助办理。九江市政协召集蔡家遗属多次座谈、回忆、“内查外调”，最后确认，查学敏确是蔡公时的女儿。

　　1993年3月初，我收到九江信函。是蔡公时侄孙蔡报海所写。信中说，查学敏就是蔡公时的亲女儿，在台湾还有位同父异母哥哥叫蔡今任，并写明具体地址，让我与他联系。我并未主动与台湾蔡今任联系。不久却收到台湾蔡今任来信。他信中谈到家乡去信情况，表达了有生之年找到妹妹的喜悦。请求妹妹到九江认祖归宗。到时他会从台湾回到家乡，5月3日共同到父亲纪念碑前告知一切，并一同祭奠家父。这时，我才意识到是更改姓名的时候了。我想，哥哥叫蔡今任，自己就叫蔡今明吧！65岁，我才明白自己是蔡公时的亲女儿；才明白自己有了更大的责任。

　　1993年4月下旬，我由老伴刘永昌、儿子刘峰陪同赶到九江，受到家乡人民的热烈欢迎。在人群中，我不用介绍一眼就认出了哥哥，我俩紧紧握手，千言万语要倾诉，都化成不尽的热泪。5月3日，我与哥哥及其他亲属，在九江市甘棠公园“蔡公时烈士纪念碑”前进行了悼念活动。

　　1994年4月12日我收到哥哥从台湾寄来的赴台往返机票。我这次赴台在嘉义市哥哥家住了8天。我与哥哥是诉不尽的离情别意，谈不完的历经沧桑。我了解到哥哥在“五三惨案”发生时才6岁。后来进了遗族学校，学生都是国民党高级将领的烈士子女。哥哥在这所学校完成小学、中学学业，后考入中央警官学校，毕业后进入警界服务。1948年到台湾嘉义市警界任职，至退休。

　　2001年10月，哥哥80大寿，他又给我寄来赴台往返机票。我再次乘机去台，给哥哥祝寿。这次我在哥哥家住了两个月，走遍了台湾的大中城市，游览了台湾主要名胜古迹，深深感受到这里山明水秀，人杰地灵，处处展示着中华民族优良传统文化和礼仪。我多么渴望两岸早日统一，共同携手建设美好、强大、统一的祖国。

　　与新加坡陈嘉庚后代接洽

　　请回父亲铜像

　　2002年10月，中央电视台国际台驻山东记者站记者柴安东给我看了份材料，是2002年9月16日，新加坡某报载区如柏女士写的报道《埋在地下的烈士铜像》，报道了铜像历史由来：1928年济南“五三”惨案消息传到南洋各地后，爱国华侨首领陈嘉庚成立了“山东惨祸筹赈会”，除积极为受害者遗属筹募义款外，还向曾承铸中山陵孙中山铜像的德国厂家订铸蔡公时铜像。铜像铸毕，原计划由新加坡转运济南。可铜像运抵新加坡后，抗日战争爆发，局势动荡，无法启运到济南，只好将铜像暂存陈嘉庚的一个树胶园内。后来这个树胶园由陈嘉庚侄子陈共存接管。抗日战争中，日寇也侵占了新加坡，为使铜像免遭破坏，将铜像埋于地下，光复后，铜像才得以重见天日，后被安置在晚晴园(“孙中山南洋纪念馆”)。

　　我看完材料后，十分激动，几经周折拨通了新加坡陈共存的电话，表达了作为蔡公时的女儿，希望父亲铜像能够尽快回到祖国，回到父亲在济南的殉难地的愿望。我又给哥哥去电话，让他以兄妹名义给陈共存写信，表达将铜像请回济南的心愿。哥哥接电话后即刻写信签名盖章邮给了我。

　　2006年5月2日，蔡公时烈士铜像暨济南惨案纪念堂奠基仪式在趵突泉公园举行。我久久仰望着父亲那高大威武的形象，轻轻地呼喊着：“爸爸！爸爸！你在外飘泊78年，终于回到祖国，回到济南……”

　　我虽然已是85岁的老人了，但我要继续宣传父亲蔡公时烈士那高尚的精神和品格，力所能及为社会做些有益的事情，沿着父亲未竟之路，继续走下去，直至生命终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