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建忠:轮船招商局与开平矿务局借款对比研究

摘 要:上海轮船招商局和开平矿务局均在李鸿章的领导下,由唐廷枢等人创建。是洋务运动中成功企业的代表。两个企业在创办初期,都遇到资金不足、招股不顺等问题。章程中所确定的100万两和80万两股本,到1881年才先后招满。然而,成立时间仅相隔6年,轮船招商局却得到了近200万两的官方借款,以及非常优惠政策性补贴,而开平矿务局得到的官方借款却少之又少,李鸿章之所以厚彼薄此,原来另有隐情,实出无奈。

关键词:轮船招商局;开平矿务局;借款

作者简介:蔡建忠,硕士,高级政工师,开滦(集团)有限责任公司档案馆副馆长,研究方向为唐廷枢及晚清史。

洋务运动中期,在李鸿章的直接领导下,由唐廷枢等人先后在上海和直隶省成立轮船招商局和开平矿务局,这两个企业虽然先后事隔仅仅6年,在初期资金异常紧张的情况下,得到的官方借款资助却天壤之别,是李鸿章对两个企业态度不同,还是另有隐情呢?

一、借款比较

为了保障漕运安全和收回航运利权,在社会各界的多次恳请之下,经过奏请朝廷同意,1872年末,李鸿章札委朱其昂为总办,创建上海轮船招商局。几个月后,因为管理不善、招股不利、经营困难等诸多原因,招商局不得不进行第一次改组,这次改组的重要标志是管理层的更替。具有洋行背景的粤籍买办唐廷枢充任总办、徐润充任会办,李鸿章的幕僚盛宣怀充任不驻局会办,朱其昂退居会办之职,专营漕运业务。李鸿章的意图非常明显,无非是提升管理水平,增强招股能力,即“唐藉徐之财力,徐藉唐之才力。”

随着招商局的招股、经营进入正轨,唐廷枢为了防止利源外流,开始谋求在天津地区附近开采煤炭资源。之所以将煤矿地点放在这个区域,除了解决招商局轮船的燃料问题,更重要的是解决从南方运至天津紫竹林码头的漕粮船只回空问题。如果能够从天津装满煤炭运至上海等地,每年可以增加十多万两运脚收入,这无疑具有很大吸引力。

而李鸿章对于煤矿的考虑却绝非如此简单。他更多地是在考虑即将成立的北洋舰队轮船,以及各省机器局、制造局燃料依赖洋煤,这不仅仅是利源外流,更主要的是国家能源安全问题。经过李鸿章和沈葆桢的共同奏请,1875年,清廷批准可以在直隶磁州和台湾试办煤铁矿。由于选购机器不当、招股进展不利、当地百姓反对等原因,磁州煤矿未能如愿。奉李鸿章之命,1875年,唐廷枢对直隶省大名府煤矿进行了勘察,结果运输问题难以解决,只好作罢。1876年秋间,唐廷枢对直隶省永平府滦州开平煤田进行了勘察,经过对煤和铁石化验,于1878年7月24日成立开平矿务局(Chinese Engineering & Mining Company),唐廷枢任总办,天津道员丁寿昌、津海关道黎兆棠任会办。

1872年9月,招商局正式成立之前,李鸿章便报请户部同意,按照苏浙典商借领练饷制钱定章,拨借直隶练饷局制钱20万串,折合白银123023两,年息7厘(7%),远低于钱庄15%年利率。这笔启动资金对于创办初期招股困难的招商局,意义非常重大。自此之后,官方借款源源不断向招商局注资,主要用于购买轮船、清还钱庄借款、收购旗昌等支出。截止到1880年(也可以说截止到1878年,1879、1880两年未发生新借款),招商局共收到官方借款16笔,合计197.3万两,除第一笔年利率7%之外,7笔年利率8%,共65万两,8笔年利率10%,共120万两[1]。试想,招商局股本银100万两,到1881年历经近10年才招满,1882年,扩股至200万两。在1880年,股本不及100万两的情况下,官方借款即达到了197.3万两。

比官方借款略少的是钱庄和私人借款。1874年,招商局的账面上就出现了合计为475354两的钱庄和私人借款,随后数额一直攀升,到招商局购并旗昌的时候,总数达到了1472404两。随后一直保持在五六十万两的规模。这些各种渠道的借款对招商局购买轮船、兼并旗昌,在各口岸购买土地、筑码头、建栈房,提供了巨大的资金支持。

除了官方、钱庄借款之外,清政府还以漕粮专营的方式,变相给予招商局巨额补贴。1880年以前,招商局承运的漕粮运费每石六钱,较外国轮船公司认出的运价高出一倍。1875年,美国旗昌轮船公司曾表示愿意仅收运费每石一钱,与招商局竞争。由此可见漕粮运输专营利润之丰厚。漕粮运输结账日期为每年运期结束的六月份,从1873年六月至1880年六月,漕粮运费历年收入分别是102000两、150000两、180000两、270000两、174000两、313800两、312000两、342000两[2]。8年时间,合计运送糟粮307.3万石,水脚收入184.38万两。如果按高出一倍价格计算,仅漕粮运输一项,招商局多收入92.19万两。

与招商局比起来,开平矿务局收到的拨借官款却少的可怜。1876年,唐廷枢带领洋人矿师马立师到开平地区勘察所产生的费用;1877年,煤、铁分送北京同文馆及英国著名化学师化验成分所产生的费用;1878年,开平矿务局成立前,从英国订购钻井机器预付订金的费用;等等。这些费用,都是唐廷枢在有意投资开平矿务局的亲戚朋友中预先筹借所得。唐廷枢的本意,当然希望清政府对待招商局那样,给予开平矿务局同样的官款资助,并在《直隶开平矿务局章程》的第五条中,明确指出“即领官本,应请亦以年结送核,免其造册报销,以省文牍。”[3]这分明是唐廷枢向政府发出了给予资金支持的愿望。

然而,事与愿违。在1880年以前,开平矿务局虽然招股受挫,却没有得到分文的官方借款。1881年,唐廷枢向李鸿章上呈《奏请援照台湾之例减轻出口税由》中称:又由河头筑硬路十五里直抵矿工,共需银十馀万两,统归矿局自筹,未领公款分文[4]。光绪六年九月,在向李鸿章呈报的《禀拟开河运煤并呈章程由》中,唐廷枢用近似哀求的口吻,向李鸿章提出了以预付煤款的方式,先支付给开平矿务局五万两,用以补充招股不力,应对运煤河工程资金不足的问题。禀帖中称:伏念矿局只招股本三十万两,现已多用十万两有零,此时再筹垫十四万两挑河,实为心力不逮,可否吁恳爵中堂终始成全,于机器海防支应两局,酌拨银五万两暂资工需急用,于本年职局所交之烟煤焦炭及船捐三项抵销,如有不敷,亦统于光绪八年年底,无论何项一律缴清,不致宕延公款,除奉发外,其馀巨项由职道极力设法挪移[5]。

这种情况到了1884年,才有所转机,在开平矿务局的第一届账略中,出现了246890.108两官方借款。这些借款来自五个机构:天津银钱所,104624.806两;天津支应所,103961.773两;机器东局,13416两;津海关道,53818.529两;国子监,19428两[6]。其他机构都需要煤作为燃料,最后这笔近2万两借款,令人生疑。实际上是国子监收到的两江拨款,为了保值增值起见,在光绪九年十月,他们找到李鸿章,拟以8厘年利率存在招商局天津分局生息。李鸿章考虑到招商局远在上海,天津分局没有资质受理这种存款,不如以10%的年利率,通过津海关道存在开平矿务局,即能够为国子监赚取利息收入,又解决了开平矿务局资金不足问题。这五笔迟来的借款,无论是绝对数量,还是在比例上,与招商局比起来,都存在着非常巨大差距。1884年第一届账略显示,开平矿务局的总投资达到了1987752.193两,官方借款尚不及八分之一,而招商局则达到了不足200万两,占总资产的三分之一左右。

除此之外,开平矿务局并没有像招商局有漕粮运输的专利。开平矿务局章程第十条明确指出:议价照市情,货尽公用也。所有生熟铁至津,按照市面价值,先听机器局取用。煤照市价,先听招商局、机器局取用。从唐廷枢等所拟的章程中可怕看出,开平矿务局没有特权要求,官方也没有价格优惠的计划。1881年,开平矿务局产煤在即,在唐廷枢的呼吁下,李鸿章奏请朝廷同意,解决了煤税过高问题,也并不是开平所特有,而是“援照台湾、湖北之例,每吨征收税银一钱,以恤华商而敌洋煤。”[7]

同为李鸿章领导之下、唐廷枢主持创办的轮船招商局和开平矿务局,两局对于推动洋务运动都至为关键,甚至于开平矿务局的用意更为深远,何以仅仅时隔六年,在政府借款方面却存在天壤之别,李鸿章为何厚彼薄此,其根本原因何在?

二、官方借款差别

晚清时期,特别是洋务运动之前,政府税源单一,若无大事,尚可维持收支平衡。稍有风吹草动,则会让政府财政进入举步维艰的窘迫状态。两次鸦片的战争赔款并未触动国家根本,自太平天国兴兵之后,战火连绵十余年,涉及大半个中国,且多为江浙富庶之区,清政府便陷入了严重的财政危机,甚至到了无款可拨的境地。政府处于赤字状态,不得不大开捐纳之门,任由地方督抚自收厘捐。吴廷燮编纂、1914年刊行的《清财政考略》是咸丰朝以后第一次全国收支统计,同治十三年(1874)岁入总计为6080万余两,岁出总数则在7000万两左右,存在近1000万两的赤字[8]。也有专家分析,清政府的财政缺口并未达到千万两之多,这从1875年定议海防、塞防并重,同时决定每筹拨南北洋400万两海防经费,可以看出清廷对于国家财政的信心。

光绪五年八月(1879年9月),翰林院侍读王先谦对国家财政进行了评估,他认为国家每年财政收入认为每年新旧入款总数约为5800万两,支出为4500万两左右。对于这一估算,户部予以了否认,他们认为:“新增洋税以供机器、海防之用,旧有入款供应支者实无盈余,厘金、捐输为西征、各省防军所耗,则国用已不足。”[9]户部的说法当然非常权威,由此也不难看出,虽有洋税、厘捐的税收新渠道,但也出现了洋务项目投资、西线军费开支、海军海防建设等新的支出,对于本来就没有盈余的国家财政,出现一定程度的赤字,也是在意料之中的事情。

1870年代后期,一场席卷山西、河南、陕西、直隶、山东五省,波及苏北、皖北、陇东和川北等地区,持续近4年的特大旱灾对本来就陷入困难的清廷,以及正在推进的洋务运动,特别是正在建设中的开平矿务局产生了较大影响。这场灾荒从1876年开始,持续到1879年,1877年和1878年两年最为严重,由于这两年干支为丁丑和戊寅,史称“丁戊奇荒”。在这场灾荒中,死亡人口总数约在950万至2000万之间。为了维护统治,政府自然要进行救灾,毫无疑问,本来已经进入赤字的国家财政更是雪上加霜,这种庞大的意外财政支出,成为了清政府必须着手解决的一大难题。

现有资料和相关研究表明,这次赈灾与中国历史上的传统赈灾存在具有明显差异,呈现出了多元化趋势。比如,自中央到地方各级官员、富商士绅积极参与捐款,这是原有传统。进入中国的洋商,以李提摩太为代表传教士,也利用赈灾的难得机遇,不断扩大自身影响,则是新的变化。此外,招商局、开平矿务局等新型企业也积极参与救灾。招商局不仅需要代为采买粮食,垫付巨额购粮款,还要低价甚至是亏本承运。当然了,清廷出于“养民”角度考虑,理所当然的赈灾主体,更是首当其冲,为赈灾付出了极大的努力。因此,这场灾荒对清政府的财政产生了巨大冲击。灾情发生,不得不减免灾区钱粮,还因灾蠲、灾赈等形式对本就捉襟见肘的国家财政挤压。

据专家统计,仅在1876年至1878年三年中,旱灾最为严重的直隶、山西、陕西、河南、山东省份,减免的田赋总和超过了1800万两,接近于朝廷国库一年收入的三分之一。清政府应付荒灾的惯例,则是由地方官府先从自己管理的经费中设法筹办,再上报朝廷审核报批。这部分赈灾经费来自于地方官府在征收钱粮赋税以后,各州县例应坐支及各省布政使司照例留支的部分,其本来主要是用于支付地方各项公费及驻军俸饷,即所谓除了上解中央“起运”之外的“存留”部分。很不幸的是,在这次灾荒期间,如果期盼从灾区筹措经费,简直就是一种奢望。

为什么会出现这种情况呢?原来,连年平定太平天国、平捻战争,已经把各省节余消耗殆尽。1875年,也就是灾荒的前一年,山西巡抚鲍源深在一他的奏折中称:“岁入之项仅三百万有奇,应解京饷、固本饷一百零六万,应拨各路军饷一百九十余万,本省必不可少之用一百六七十万,以出衡入,窘竭情形,岂堪言喻?山西如此,他省可知……”[10]到了1877年,山西省“查现在库司别无闲款,仅存上年下忙尾数钱银三四万两”[11]。山西如此,其他省份情况也好不到哪去。河南办赈之初“藩库存银仅止二千余两”。 1876年,李鸿章亦奏称:“直属素称瘠苦,前数年水患频仍,仓储久已空虚,库款万分支绌。”[12]不仅灾区省份无力实现自救,让非灾区省份挤压救灾款,同样也绝非易事。

既然国家财政如此紧张,洋务运动受挫也在情理之中。以1875年为分水岭,天津机器局的经费连年增长,当年高达36万余两,之后4年持续下降,年均经费仅为25万余两;江南制造局当年经费近55万两,之后连年下滑,1877年还不到20万两。金陵机器局的经费在1876年之后,也是连年下降,年均仅10万两。1876年,当唐廷枢、徐润、盛宣怀赴烟台向正在与英国因滇案正在谈判的李鸿章汇报,要收购美国旗昌轮船公司之时,难怪李鸿章说出“极以为应办,但以百万巨款,必赖南洋主持。”[13]李中堂竟然不顾亲手创办招商局有落入南洋的风险,也拿不出一百万两的资金,这也充分说明了直隶省确实陷入了资金紧张的窘状。

虽然北方多省处于连年旱灾之中,清廷却能全力支持左宗棠西北用兵。自1875年到1880年,西北用兵费用合计5236万两,年均高达870多万两。仅清政府允许左宗棠借的洋债就有1550多万两,每年利息高达70多万两,其中两笔合计为675万两就发生在1877年和1878年。无论财政多么吃紧,依然要保证西征军饷,可见朝廷的用意所在。国家财政有限,西北得到了保证,北洋自然就会受到遏制。1875年,朝廷答应的每年拨解400万两的海防经费,从一开始,就没有得到全额满足,每年仅能收到数十万两,李鸿章的征战工程遭受重创,其他民用工业陷入举步维艰也就在情理之中了。

1876年招商局尚且能够招股8万余两,1877年即下降为4万余两,1878年仅有2万余两,这也充分反应出商民并不看好当时官督商办企业。1879年,当盛宣怀要求李鸿章给予湖北煤铁矿“拨济官股相助”之时,李鸿章并非最初的全力支持,而是断然拒绝。魏纶先被命办理上海机器纺织事务,招商未见成效,官款资助也化为泡影。虽然开平矿务局的境况稍好,也没有达到预期效果。唐廷枢不但没有收到分文官款资助,第一年也仅招到20余万两股本。在股本未足的情况下,只能集中力量开采煤矿,铁矿开发被无限期搁置。

三、开平矿务局资金解决途径

到了1880年,开平矿务局煤矿产煤在即,不得不解决运路之时,唐廷枢拟出挖运煤河与筑硬路的组合方案,当他谨慎地申领5万两煤炭预付款以解燃眉之急时,李鸿章并没有全额满足,仅给予借垫3万两,可见北洋资金紧张到了何种程度。

招股不足,官款无着,位处北方的直隶省少有钱庄,唐廷枢只能向商户拆借。前文提及,在1884年开平矿务局第一届账略里出现了24万余两官方借款,除此之外,还显示有452822.278两商户借款。这些借款来自13个商号和个人,其中仁和保险公司、济和保险公司、贵池矿局、沪局、招商局、积厚堂6家借款达409973.23两,其余至多不及万两,至少仅为千余两,招商局及其下属两个保险公司的借款达到296193.972两[14]。由此不难看出,招商、开平两局共为唐廷枢管辖,开平矿务局得到的官方和钱庄借款非常有限,他却可以通过挪借来解决资金不足问题,这是招商局所没有的优势。招商局借款解决了开平矿务局的暂时困难,却也给后来盛宣怀、马建忠攻击唐廷枢留下了口实。1884年,马、盛二人就借招商局款等问题发难,多有指摘,最终,唐廷枢不得不辞去轮船招商局总办一职。

  • [1]黎志刚,《黎志刚论招商局》,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2012年,第32页。
  • [2]黎志刚,《黎志刚论招商局》,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2012年,第28页。
  • [3]唐廷枢,《开平矿务创办章程案据汇编》,上海广百宋斋铅版印,1888年,第215页。
  • [4]唐廷枢,《开平矿务创办章程案据汇编》,上海广百宋斋铅版印,1888年,第238页。
  • [5]唐廷枢,《开平矿务创办章程案据汇编》,上海广百宋斋铅版印,1888年,第235页。
  • [6]唐廷枢,《开平煤矿账略(1884年)》,上海同文书局石印,1885年,第255页。
  • [7]顾廷龙,戴逸,《李鸿章全集》卷9,奏议(九),安徽教育出版社,2008年,第341页。
  • [8]朱浒,《赈务对洋务的倾轧—“丁戊奇荒”与李鸿章之洋务事业的顿挫》,《近代史研究》,2017(4)。
  • [9]朱浒,《赈务对洋务的倾轧—“丁戊奇荒”与李鸿章之洋务事业的顿挫》,《近代史研究》,2017(4)。
  • [10]朱浒,《赈务对洋务的倾轧—“丁戊奇荒”与李鸿章之洋务事业的顿挫》,《近代史研究》,2017(4)。
  • [11]朱浒,《赈务对洋务的倾轧—“丁戊奇荒”与李鸿章之洋务事业的顿挫》,《近代史研究》,2017(4)。
  • [12]顾廷龙,戴逸,《李鸿章全集》卷6,奏议(六),安徽教育出版社,2008年,第107页。
  • [13] 陈旭麓、顾廷龙、汪熙,《轮船招商局—盛宣怀档案资料选辑之八》,上海人民出版社,2016年,第106-107页。
  • [14]唐廷枢,《开平煤矿账略(1884年)》,上海同文书局石印,1885年,第255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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