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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名耶鲁,8名麻省理工,3名哥大,晚清留美幼童的传奇人生

王学森高考物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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改革开放以来,国内留学之风日盛。据教育部数据统计,自1978年至2018年底,共有585.71万国人留学海外。他们绝大多数选择自费留学,以提升个人能力,丰富个人阅历,打造个人价值。进入世界名校也成为个人努力和智慧的衡量标准。

而在一个半世纪以前,就有这样一批中国幼童,他们留洋美国,跻身哈佛大学、耶鲁大学、麻省理工大学、哥伦比亚大学等世界名校,与文坛巨匠马克·吐温成为往年之交,还曾受到美国第十八任总统格兰特的接见……

以现在的标准来看,他们已是种种“光环”加身。可他们和这些不平凡的经历却在归国后,销声匿迹在历史洪流里,百余年来无人提及。他们就是“晚清留美幼童”。

1872—1875年,清政府选派平均年龄12岁的120名幼童,分4批前往美国进行为期十五年的官派学习,以期“求洋人擅长之技,而为中国自强之图”。就这样,来自古老帝国的稚气儿童一下子“撞入”崭新共和国的“怀抱”。帝国自强求变的希冀和自由包容的思想在他们身上交叠,碰撞出中美文化第一次交融的花火与阵痛。

幸运百二十名幼童走上别样人生

十九世纪六十年代以降,在经历了两次鸦片战争和太平天国运动后,内忧外患夹击下的清王朝开始了以“自强”为口号的洋务运动。以曾国藩、左宗棠、李鸿章、张之洞为代表的晚清股肱之臣开始引进西方先进技术、创办新式军工事业。新技术的运用带来的大面积的技术人才缺口。届时,曾国藩门下的中国首位耶鲁大学毕业生容闳,终于有机会向曾国藩提出自己运筹已久的“留学计划”

“中国留学生之父”容闳

由于人才的奇缺,加之清政府1868年同美国签订的《蒲安臣条约》中规定“中国公民享有美国政府控制下的一切公立教育机构的特权”,而美国又是为数不多同清政府交好的新兴资本主义国家。曾国藩迅速联名李鸿章按照容闳的“留学计划”向同治皇帝上书,请求派120名年龄在12-14岁之间的青年,分四批每批30人,派往美国本土学习十五年,回华差遣,费用由朝廷承担。在上书中,曾国藩称此为:中华创始之举,古今未有之事。

1871年9月9日,同治皇帝御批总理衙门接旨,“依议,钦此”。于是,长达9年的“幼童留美计划”就此展开,大家带着些许疑虑,更多的是冒险,开启了这段未知的自强图存之旅。

1872年8月11日,第一批招募来的30名“聪颖的”幼童,在上海码头登上了 “北京精神”号,他们将从开辟的太平洋新航线驶向美国的旧金山。这30名孩童80%来自于广州,这与广州早年开埠通商有关。航行25日,轮船终于抵达旧金山港口,作为“幼童出洋肄业司”副委员的容闳早已在岸等候。与他一道的还有清廷任命的正委员陈兰彬,陈是儒家教义最为严格的遵行者,以确保幼童在漫长的留美时光中不会忘记自己的传统与义务。

当时的美国作为一个刚刚建国不到百年的年轻国家,对此次清廷派幼童留美事件显示出了极大的热情。在刚刚得到消息时《纽约时报》就盛赞清廷送“优秀青年赴美接受教育”是进步的表现。而在轮船靠岸后,《纽约时报》报道称:“昨天到达旧金山的三十位中国学生非常年轻,他们都是有才智的淑女和绅士。”(“淑女”是因为有幼童的辫子而将部分认作女孩)除了媒体报道外,学校、政府、民众都对这个项目鼎力支持。他们提供了寄宿家庭以迅速适应美国环境,在第一批寄宿家庭招募时,就有122个美国家庭表达了接受意愿;他们还为幼童开放当地的公立中学,康州甚至发布了留美幼童教师函,要求教师关爱幼童健康,严格教育,督促留美幼童学习中国文化,激励他们爱自己的国家。

在帝国末路的背景下,在美国热情的接纳下,这120名幼童可谓是那个时代真正的“幸运儿”。当他们穿着蓝绉夹衫、酱色绉长褂、缎靴、锦帽走下船时,他们看到的是一个完全不同的国度。第二批留美幼童李恩富多年后这样回忆到初到旧金山的感受:

留美幼童李恩富耶鲁大学 美国出版图书的华裔第一人

“这座城市的高耸、坚固、优美的建筑,在我年轻的脑海中留下了深深的印记。在车站里,火车进进出出,十分吸引人。但是,煤气、自来水、电铃、升降机等这些现代设施,最能激发一个人的好奇心,推进对事物的观察。”

到达美国的孩子,被迅速分为两三人一组,送到新英格兰地区54户美国家庭中(康涅狄格34户,马萨诸塞20户)开始了留美生活。这些家庭都是有独栋住宅的中产阶级家庭,男主人一般都从事医生、律师、建筑师等具备社会地位的职业,留美幼童直接接触到了西方白人精英的生活环境。

当然,这些经清廷精挑细选的天资聪颖的孩子也没有辜负众人为此项目的努力。他们以惊人的速度克服了语言障碍,成为他们就读的各个学校中最优秀的学生。他们群体所取得的优异成绩令美国人惊叹不已,据不完全统计,到1880年,共有50多名幼童进入美国的大学学习。其中22名进入耶鲁大学,8名进入麻省理工学院,3名进入哥伦比亚大学,1名进入哈佛大学。

除了聪慧的头脑,这些东方孩子同样有不输西方人的强健体魄。其中,钟文耀就是耶鲁大学第一位中国赛艇舵手,在他的领航下,耶鲁连续两年击败“宿敌”哈佛。

钟文耀耶鲁大学肄业 耶鲁大学第一位中国赛艇舵手

同时,就读耶鲁大学的留美幼童还组织了“东方人”棒球队,参加当地的比赛活动。他们骑自行车、玩猎枪、参加橄榄球比赛。也会在运动不方便,或者自己觉得不方便时,脱去长袍马褂,穿西式服装。

留美幼童棒球队“东方人队”,摄于康涅狄格州哈特福德中国教育计划总部门前,前排左起:陈钜镛、李桂攀、梁敦彦、邝咏钟。后排左起:蔡绍基、钟俊成、吴仲贤、詹天佑、黄开甲。

幸运古老帝国接轨西方现代化

十九世纪七十年代的美国,正处于蓬勃发展的黄金时期,即将脱胎换骨为蒸汽机时代的新型工业强国。历史给了派遣留美幼童的清政府最佳的机遇,当整个世界开始一场工业革命最激烈的竞争时,中国的幼童恰好被送到了这个竞技场的中心。

1876年,美国在建国100 年之际举办了一场世界博览会,清廷应邀组织了“大清国参展团”参加世博会展览。随团大臣李圭与前来参观的留美幼童有了一次短暂的相见。日后,他将这次见面写在了《环游地球新录》上,他记录到:

见诸童多在会馆游览,于千万人中言动自如,无畏怯态,装束若西人,而外罩短褂,乃近华式,举止有外洋风派。

1876年美国费城世界博览会场馆

在这次世界博览会上,美国总统格兰特与巴西国王佩德罗二世拉动作为总动力源的柯立斯蒸汽机的开关,千百台机械和泵在场馆中齐声轰鸣。爱迪生展示着他刚刚试验成功的灯泡,贝尔带来了他发明的电话……在这场全球性机械革命展览中,李奎看着大清国展出的瓷器和象牙雕刻感到茫然,曾经排斥的奇技淫巧竟有朝一日成为了生产力。

大清国参展团展位

但同时让他感到庆幸的是:自己的国家如此富有远见的将这么多年幼的孩子送到了世界工业的最前沿。他们身处其中,活泼且态度自然。李奎尝试询问这群孩子的观展感受,得到的回答是:

集大地之物,任人观赏,可以增长见识。那些新机器的好技术,可以仿行,又能增进各国友谊,益处很大。

又问及是否想家,答曰:

想也没有用,只有专心读书,总有一天能回家的。

我们很难想象,如果这些孩子没有远涉大洋,去接受另一种迥然不同的文明的春风化雨,而是留在当时封闭的中国,这些幼童是否还会拥有这样开放的眼光与气度。他们脱离了封建私塾中的摇头晃脑、咿咿呀呀,接受了完全新式的教育,在接受文化的同时,形成了思辨的思想。

留美幼童之一的梁敦彦,在哈特福德高中毕业班演讲中,透彻分析了俄土战争中俄国的侵略野心,引起轰动,而蔡绍基有关“鸦片贸易”的演讲更是获得了雷动的掌声。在演讲结尾,蔡绍基说:

中国没有死,她只是睡着了,她终将会醒来并注定会骄傲地屹立于世界!

留美幼童梁敦彦 耶鲁大学 1907年任清外务部右侍郎、会办大臣兼尚书等职,1914年任北京政府交通部总长

蔡绍基耶鲁大学 天津大学第一任校长

结束中学学业的他们,以优异的成绩走入世界名校,他们拒绝神学专业而攻读工程、电报、法律等专业,以期学而有用。其中最为人熟知的便是就读于耶鲁大学工程学院的詹天佑。日后归国,他主持修建了中国自主设计建造的第一条铁路——京张铁路,成为“中国铁路之父”“中国近代工程之父”

詹天佑耶鲁大学 主持修建“京张铁路”

就是这样一批优秀的官派留学生,也躲不过行将就木的古老帝国的局限性。1881年,清政府以“外洋风俗流弊多端,各学生腹少儒书,德行未坚,尚未究彼技能,实易沾染恶习,即使竭力整饬,亦觉防范难周”为由,终止了原定十五年的幼童留美计划。120名留美幼童,除先期因不守纪律被遣返的9名、执意不归及病故者26名外,其余94人于1881年分三批被遣送回国,其中仅有詹天佑和欧阳庚二人顺利完成学业,获得学士学位。

对于当时的统治者来说,这是一次失败的派遣计划。在留美幼童被召回后,便随意被差遣到各洋务机构供职,如上海电报局、福州船政学堂、上海机械局和天津水师学堂等。多数幼童待遇不佳,每月仅有四两银子的收入,仅能“免于饿冻”。但对于这些接受过现代教育的留美幼童来说,多年基础学科的培养和自学能力,使他们在与留美攻读专业并不匹配的岗位上,依然能胜任并崭露头角。

这批留美幼童中,不少人成为了中国矿业、铁路业、电报业的先驱,推动着古老中国的现代化进程。这里面有“京张铁路”总工程师詹天佑、开平矿务局副局长、后来被尊为中国机器采矿开山鼻祖的吴仰曾、中国电政总局局长的周万鹏、上海电报局局长、清朝邮传部左侍郎的朱宝奎等;也有日后叱咤政界的中华民国第一任总理的唐绍仪、清朝外务大臣的梁敦彦、成为中国驻美公使并成功地向美国交涉返还庚子赔款1500万美元的梁诚等;还有近代教育行业的奠基者,清华大学首任校长唐国安、北洋大学(现天津大学)校长的蔡绍基;还有为进入晚清水师,在中法海战、甲午海战中为国捐躯的邝永钟 、杨兆楠 、陈金揆 等。

留美幼童唐绍仪(左) 哥伦比亚大学 曾任中华民国第一任总理

一代“留美幼童”尽其义务,为日薄西山的清王朝注入了一丝生机。但更重要的是,他们为当时闭塞落后的中国,带来了现代化的气息,为唤醒沉睡中的“雄狮”埋下了伏笔。

幸运湮没的历史终于被人记起

历史浩荡而过, 120人的命运跌宕只是历史洪流中的一朵小小水花。随着清廷的覆灭、五四运动的到来,这批“效力”于清廷的留美幼童被历史无情的翻过。在风云激变的时代,也没有人会在意这场帝国末日时“失败”的自强求变的留学计划。“留美幼童”的故事沉寂了百年,几乎无人提及。

直至1972年,也是“留美幼童计划”实施一百周年之际,在当年留美幼童居住过的康涅狄格州的南部小城纽伦敦,旅美华裔学者高宗鲁先生投书报章感慨中国留美幼童的历史已过去百年。这篇文章成为日后“留美幼童”重回人们视野的契机。在随后的90年代中,有关留美幼童的研究持续升温,学者、媒体以及留美儿童的后代,都在致力于搜集、拼凑这段被人遗忘的历史,以还原那段中美文化初次碰撞的星点价值与光辉。

晚清留美儿童生平最后一次聚会合影摄于1936年

其中,纽约大学传播学助理教授利尔·莱博维茨和美国作家马修·米勒,就对这段历史产生了极大的兴趣。他们翻阅了卷帙浩繁的国外一手史料,集结为《幸运儿:晚清留美幼童的故事》,完整细腻地讲述了中国近代史上第一批官派留美幼童的那段历史。

虽然留美幼童计划在第九年“夭折”,曾经的幼童在被召回后便散落各地不再熠熠生辉,闪闪发光。但是,我们仍想称他们为“幸运儿”。因为在那个国门紧闭的时代,他们替正在苏醒的中国到世界变革的中心看了一眼;而他们也将所看、所学带了回来,让中国迈开了接轨世界的步伐。时间虽沉默,却也掩盖不了这段跌宕的历史和他们一生的传奇。

转自:孔夫子旧书网

发布于:江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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