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西哥城——台湾总统蔡英文上周出访中美洲，参加了尼加拉瓜总统丹尼尔·奥尔特加(Daniel Ortega)的就职典礼，游览了危地马拉殖民城市安提瓜，还参观了洪都拉斯守护神的神庙。

从全球角度来看，这属于正常的外交旅行。但对于蔡英文来说，在中国日益施压的时候去中美洲巩固邦交关系，这绝不是件小事。

中国认为台湾是个分裂的省份，目前台湾只和20个国家以及梵蒂冈保持着外交关系；其中不少国家位于拉丁美洲和加勒比海地区。这些邦交关系再加上大使馆、贸易协定和外国援助，巩固了台湾实际上的主权地位。

现在这对台湾来说特别重要，美国候任总统唐纳德·J·特朗普(Donald J. Trump)威胁要搅浑中美关系，台湾担心自己会成为牺牲品。特朗普在胜选之后接听了蔡英文的祝贺电话，这种破格之举引发了中国的愤怒反应。

上周，中国派遣唯一的航母穿越台湾海峡，传达出严厉的讯息，蔡英文政府连忙做出反应，战机紧急升空。

维持台湾的少量正式邦交关系，是台湾领导人在本土获得合法性的重要来源之一。如果台湾“不被世界上任何国家承认——那你有什么用”，华盛顿布鲁金斯学会(Brookings Institution)东亚政策研究中心主任资深研究员理查德·C·布什(Richard C. Bush)说。

几十年来，中国一直在竭力孤立台湾。在一个中国政策下，北京要求与它建交的国家放弃承认台湾。自美国在1979年正式与中国建交以来，世界上大多数国家也都与中国建立了外交关系。

中美洲是个例外。奇的是，除了哥斯达黎加，这个地区所有国家都依然承认台湾的外交地位。

在过去多年里，中国一直在挖台湾的盟友，但它在蔡英文的前任马英九上台在任期间停止了这一行动，后者倡导与中国结成更紧密的关系。巴拿马、巴拉圭和萨尔瓦多的新领导人都试图倒戈，但中国稳住了他们。


“只要它愿意，中国随时可以改变这种状况，”诺丁汉特伦特大学(Nottingham Trent University)助理教授科林·亚历山大(Colin Alexander)说。他写过一部有关台湾与中美洲关系的著作。

自去年1月蔡英文——她领导的民进党历来支持独立——当选之后，中国加大对台湾的压力。后者是民主政体，它的大部分民众都不想成为中国的一部分。在年末举行的新闻发布会上，蔡英文表示，她希望能避免冲突。

但中国对她向特朗普致电反应极大。紧接着，位于非洲西海岸的岛国圣多美和普林西比与台湾断交。“可以将圣多美和普林西倒戈看作北京发出的一个信号，即‘我们手上有筹码’，”布什说。

因为有那次通话，“北京更加努力（台湾随之也会做出反应）引诱其盟友脱离台湾，也就不奇怪了，”诺丁汉大学中国政策研究所(China Policy Institute at the University of Nottingham)所长苏利文(Jonathan Sullivan)在一封邮件中写道。

自去年5月就职以后，蔡英文一直小心地维护着这些盟友。去年6月，她先后访问了巴拿马和巴拉圭，后者是唯一一个与台湾保持外交关系的南美洲国家。本周访问四个中美洲国家，也是意在保持与它们的关系。

这趟旅程“最好的结果”就是“什么事也没有”，布什说。

对蔡英文来说，与中美洲国家保持外交关系有一个奇特的优势，即可以让她在美国做过境停留，以及宣示台湾的存在，尽管她不能参加正式的外交会议。在去年夏天前往巴拿马途中，蔡英文在迈阿密会见了参议员马尔科·卢比奥(Marco Rubio)。最近她又于前往洪都拉斯途中，在得克萨斯州会见了参议员特德·克鲁兹(Ted Cruz)和该州州长格雷格·阿伯特(Greg Abbott)。

在历史上，这些中美洲国家和其他与台湾建交的国家一样，支持这样的安排，因为台湾投入了巨资来维持这种关系。但这些钱有时会落到错误的人手里。“直到90年代末之前，这完全是国家贿赂，”亚历山大说。

2014年，危地马拉前总统阿方索·波蒂略(Alfonso Portillo)曾在美国联邦法院承认，在1999至2002年间，他曾经从台湾接受250万美元的贿赂——替学校图书馆购买图书的名义——用以交换对台湾外交地位的承认。

在去年逝世之前，萨尔瓦多前总统弗朗西斯科·弗洛雷斯(Francisco Flores)曾被控将台湾给2001年一场地震的受害者提供的1000万美元捐款，用作自己政党的资金。另有500万美元捐款也不知去向。

这些关系还有黑暗的一面，可以追溯至冷战时期。上世纪70年代，台湾为在残酷内战中参与侵犯人权行动的危地马拉和萨尔瓦多军官提供了培训。

自那之后，台湾结束了“金钱外交”，默认自己的手笔永远大不过中国。这一点在加勒比海地区表现得很清楚，中国在那里投资了昂贵的项目，有的是作为交换，让这些国家不再承认台湾的外交地位。

事实上，其他中美洲国家已经发现，它们无需正常化外交关系也可以吸引中国的投资。它们维持着非正式的贸易关系。

“这有点像是烟幕与镜子，”亚历山大说。“中美洲的共和国在这方面玩得很好。台湾像对待公主一样对待它们，中国则在自己仍然愿意投资的领域，运用智慧和灵活的外交。”

中国在这一地区最宏大的投资是一位中国大亨花500亿美元建造一条穿越尼加拉瓜的运河的计划。这是一个不太透明的项目，资金来源不明，在开工之前就陷入拖延。在洪都拉斯，一家中国公司正在帕图卡河上建造一座大坝，资金来自中国多家银行。

“只要台湾和中国之间的关系还有余地，这个把戏它们就可以继续玩下去，”墨西哥国立自治大学(National Autonomous University)的中国专家恩里克·杜塞尔·彼得斯(Enrique Dussel Peters)说。

但双方关系的震荡可能会改变这种状况。

“这些国家都在讨论，继续与台湾维持关系是否有意义，”杜塞尔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