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編輯部

桃園的藝術可以是什麼模樣?探索桃園當代藝術的多重網絡

桃園的藝術可以是什麼模樣?如果我們願意細看桃園這塊土地,會發現有許多深耕在地的藝術家與藝術社群,這些人挖掘地方特質轉化為創作的養分,活絡社區以及串聯在地藝文展演,組成豐富且多元的藝文網絡。

由桃園市立美術館委託,國立中央大學藝術學研究所謝佳娟老師及王聖閎老師執行「桃園當代藝術生態研究計畫」,以「桃園」當代藝術家與相關藝術社群、藝文空間等為核心,梳理桃園當代藝術的地方特質與網絡關係。讓我們跟著訪談者王聖閎老師與藝術家的腳步,一起探訪桃園當代藝術的風貌!

藝術家蔡奕勳專訪

桃園是一座快速變遷、增長中的城市,也帶來許多新、舊文化的交替或衝突。藝術家蔡奕勳自研究所畢業後返回桃園家鄉,積極參與在地的社運議題和老城區的活化工作,也開設「只是光影」咖啡廳,提供地方策辦展覽的空間。蔡奕勳的創作以藝術行動為主,結合攝影與空間裝置,針對地方議題如市場拆遷等提出批判與反思。除此之外,他也關注城市變遷的過程,《高牆》系列作品試圖與新舊交替的城市展開對話,更提供觀眾另一種觀看城市視角的可能性。

Q1:您的創作長期關注臺灣不同市場的拆遷,能請您多談一點這個議題,以及「廟後 G8 當代藝術展」的策展經驗嗎?

「廟後 G8 當代藝術展」的策畫的契機是來自當時桃園捷運G08的永和市場拆遷案。[1]我最早關注的東門市場拆遷案,是我參與市場拆遷議題中,抗爭力道最強的,當時有一半的攤商希望能保留。保留戶這一方,同意我使用市場空間的權利。而另一邊里長和市政府等管理單位,就會說我進去是違法的。那時候我對「高度」很敏感,因為封鎖線的高度是針對人的,而且難以跨越。也因為它封鎖的範圍就是生活的範圍,所以我的作品就以交織的方法自己架設封鎖線,讓整個空間像似串聯的狀態,取消它原本的高度。

【圖1】「廟後 G8 當代藝術展」展覽現場。圖版來源:藝術家提供。
【圖2】蔡奕勳,《市場大家–東門》(參與∕小桃花青年),空間裝置∕攝影,2013。
圖版來源:《蔡奕勳作品集》,網址:https://tsaieason.art.blog/_create/

在做《東門大家》作品時,有一個很有趣的狀態:我在封鎖市場內部時,里長反而不知道要怎麼面對我的行為,因為他覺得我怎麼在幫他。封鎖線本來是他的工具,但變成我的創作方法之後,他竟然不知道要怎麼拆。所以我就很順利地做,他就在旁邊盯著我。我是在那樣倉促、恐懼、反抗的狀態下做完第一件作品。

另一個例子是中壢第一公有市場「大時鐘」的拆遷,當時是由桃園藝文陣線以比較溫和的方式關心攤商,[2]試著說服攤商保留市場,抗爭的力道就減弱許多。到了近期永和市場的案例,在這個案子中攤商的心情已經是等著拆遷,所以幾乎沒有抗爭的力道了。

回到「廟後 G8 當代藝術展」,那時候找了幾個藝術家,我的部分是去地下室的菜市場做封鎖線。當時市場內還有一些攤商,我以為會被反對或是需要跟攤商周旋,但是完全沒有人管。在G08的創作中比較沒有強烈的反抗,反而多了群眾的參與,當時也號召桃托邦的志工約 10人左右協助。他們覺得可以跟著藝術家做這樣的事是很好的經驗,我也會跟他們解釋我要封的位置和原因,例如觀察人流動的足跡,然後把線和足跡封鎖及連結。

【圖3】蔡奕勳,《市場大家–永和》(參與∕桃托邦藝文聯盟),空間裝置∕攝影,2020。
圖版來源:《蔡奕勳作品集》,網址:https://tsaieason.art.blog/_create/

至於臺灣市場背後的核心議題,無論是東門市場,或是永和市場都是當年跟政府租的,這與國民政府遷台後的經濟發展、都更及地上權爭議有關。尤其桃園升格直轄市以後,加速了變遷的速度且拆的更快了,在城市發展與文化意識間產生了拉扯關係。

Q2:您的《高牆》系列作品似乎能凸顯某種「徒勞」的沉重之感,彷彿個人永遠追不上城市變遷的速度。對您而言,這座城市變動中最令人難以追趕的地方是什麼?

我會開始做這件作品是因為住在老城區的關係,在這邊走一圈就有許多昔日的油漆高牆。聽老一輩講說,新民街大廟以前有多熱鬧,只是我終究沒見過,但看到這些高牆,我就能想像以前這裡真的很熱鬧。

我開始從老城區遊走,後來走遍整個桃園,甚至走入台灣各個直轄市。老城區以外的高牆分布在通往城市的省道、高架橋、火車周邊等十字路口上,這也連結上了臺灣經濟發展的脈絡。這些高牆有時會被帆布蓋住,上面可能是房地產的廣告,我便開始思考早年高牆上的油漆廣告是賣什麼的?是不是也和現在一樣的邏輯?那這些牆是有否也形構了社會的發展?透過這個小小的觀察,我發現這都連結了城市的樣貌,也覺得這種樣貌容易找到城市早期的輪廓,是一種可見的變遷痕跡。

【圖4】蔡奕勳,《省目廣告–富貴》,攝影,2015。
圖版來源:《蔡奕勳作品集》,網址:https://tsaieason.art.blog/_create/

這些牆是建構桃園城市地貌很重要的一個狀態。那時我是比較詩意的在思考:我想要擦拭一面鏡子,好像把鏡面上的灰塵擦掉,就可以反射這個城市的脈絡。我也聯想到廣告牆老師傅刷油漆的動作,便以這種形式去打磨牆面。我後來挑選了桃園客運附近的高牆,廣告內容是診所類(是我蒐集的高牆廣告中數量最多的產業),因為這個產業從日治時期開始發展,累積足夠的資金可以作大型廣告,又位於省道的交通要道上,這完全形構了早期城市重要的面向。

【圖5】蔡奕勳,《城市多面鏡–中鏡》,行為錄像,2019。
圖版來源:《蔡奕勳作品集》,網址:https://tsaieason.art.blog/_create/
藝術家蔡奕勳形容,在高牆上打磨,從上面觀看城市的車水馬龍,好像變成城市的眼睛在看這個城市的變化。

很多人跟我說:「你紀錄的這些我都知道在哪裡,但是你沒紀錄的時候,我都不知道有這些東西。」其實這些東西都是在十字路口,很重要醒目的地方,大家都視而不見,但是因為我紀錄了,它在展覽的時候都會被討論到:「我知道它在哪裡」。

Q3:如果真的有辦法,把它底下的那個面貌磨出來、還原出來,會是什麼?

我想討論的是桃園這個環境的發展、城市變遷的速度感,或是變遷的痕跡。我在磨廣告牆這個擦拭的動作,便是我想去討論城市景觀的一個行為。我的作品呈現有三個畫面,從最近距離、到中景,再到遠景──可以看到整個城市的縮時影像。我用不同的視角去討論城市與高牆之間在創作過程中的關係。

那如果說還原,其實我有一些後續計劃的發想,但因為都很龐大,目前僅放在心裡。像我現在有點想去這些牆上放個監視器往下看,回到我想要觀察城市的狀態,去還原用高牆之眼看這個城市的第一視角。

Q4:桃園地區是很多族群的匯聚,不同族群的生活背景皆不相同。對您而言,要將某一個特定議題透過藝術創作與不同的族群對話,最具挑戰性的面向會是什麼?

因為我在這裡居住、開店久了,跟人聊天或是聽到什麼事情發生就會去關心,是用一種比較自然的方法在做作品,較不是為了議題而創作,像是《市場大家》系列或是《高牆型錄》系列都是在受到深刻的觸發後產生的。

確實面對議題會碰到很多不同的人,但我在個人創作中針對事件本身作思考,沒有往族群的方向去處理。就我的創作學習經驗,我會希望創作可以再純粹一點,回到自身的感受,親身體驗並對事件有產生共鳴後才會去溯源,用比較個人的觀點去思考議題中觸發人們的東西是什麼。

【圖6】蔡奕勳在桃園開設「只是光影」咖啡廳,提供藝術家、藝文愛好者聚集、舉辦展覽與活動的空間,也與社區居民互動。
圖片來源:只是光影臉書粉絲專頁:< https://www.facebook.com/riverdays>

[1] 2020年由桃園桃托邦藝文聯盟主辦的「城市整形」,主辦單位稱之為「一場桃園城的術前文化行動」,包含了文史展、公民論壇、城市互動遊戲與走訪行動,以及當代藝術展覽:《廟後G8當代藝術展》。此展覽由徐琬婷與蔡奕勳擔任策展人,分別在分別在「只是光影」、「43巷藝文公寓」與「小鹿文具所」三個地方展出。資料來源:陳韋鑑,〈桃園《廟後G8當代藝術展》〉,《藝論紛紛》,2020年10月。網址:< https://talks.taishinart.org.tw/event/talks/2020101613>(2022年9月17檢索)。

[2] 「桃園藝文陣線」臉書粉絲專頁:<https://www.facebook.com/TaoAC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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