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念蔡诚

　　▲ 蔡诚部长（左）与作者的合影

　　徐建

　　2009年9月2日，司法部蔡诚老部长与世长辞，噩耗传来，十分悲恸。许多往事浮上心头。

　　1988年，时任深圳市司法局副局长的我，接到蔡部长的电话，通知我参加司法部赴美国访问的代表团，还嘱咐我准备点礼品。接到通知我很高兴，这是我笫一次出国，又是随蔡部长一起，还是中美建交后中国政法系统第一次派团访美，多么难得的机会！

　　访美的见闻与感触

　　8月5日，中国司法部代表团一行八人乘机抵达美国首都华盛顿。由于这是社会主义国家第一位司法部长访美，而司法部长在美国是四号人物，所以美国政府和媒体十分重视。美国司法部长索恩伯格亲临机场迎接，美国联邦调查局给代表团每人配两个保镖，给蔡部长配四个保镖。车队和宾馆都悬挂中国国旗，媒体也做头版报道。欢迎晚宴上，美国司法部长以及下属的副总检察长、联邦调查局长、监狱署长、移民局长悉数参加。在互赠礼品时，蔡部长取出我准备的一幅国画赠给索恩伯格部长，没想到索恩伯格部长仔细看了国画后，突然问：“为什么没有画家落款？”蔡部长让我回答。我急中生智作了回答。虽然事情过去了，但事后蔡部长对我说：“周总理说，外交无小事，今后做事要细心哪！”此话让我受用终生。

　　第二天，中美两国司法部长进行了历史性会谈。从国家政体到司法制度、从人权保护到律师制度、从司法合作到刑事引渡，双方各抒己见，求同存异，达成多项共识。蔡部长以丰富的司法知识和外交经验博得美国司法界的高度评价，揭开了中美司法交流的新纪元。

　　下午，代表团参观了美国联邦调查局信息中心，这是该中心有史以来第一次接待社会主义国家代表团。信息中心负责人让蔡部长提个问题，蔡部长问：“我离开中国最后一次秘密级讲话你们有吗？”几分钟后，信息中心电脑便打出他在离开国内17天前在庐山会议上的讲话。这使蔡部长大为吃惊，他说：“看来我们的保密工作漏洞不小啊！”当我发问时，问道：“深圳有中国第一家段武刘合伙制律师所，你们有相关资料吗？”一会工夫，电脑中打出23条信息。这使我感到惊讶！从段武刘三位律师的个人资料到律师所资料，甚至连我在成立大会上的讲话都有。

　　笫三天，我们去了白宫，到了美国总统的椭圆形办公室。里根总统正在楼上开会，西装上衣还放在办公桌后的椅子上。蔡部长曾在延安保卫局工作过，看了此景有些感慨，他说：“对总统的办公室开放到这种程度又能做好安全防范值得我们学习。”下午我们参观了美国参议院。参议院102位议员每人都有办公室和随员，每位议员每年有18万美元补贴。蔡部长说：“我们的人民代表制与美国有本质不同，但也要给人大代表提供必要的物质条件，使他们能更好地听取群众的意见。”

　　第四天，代表团参观纽约的监狱。这座耗资四亿美元的监狱近乎奢侈，有的犯人竟期满不愿离去，更令人不解的是该监狱居然建在寸土寸金的城市中。听了讲解后我们了解到，监狱设在城市中是让犯人的亲属和社会人士便于探视，使犯人感到没有被社会遗弃。蔡部长说：“我们不能跟美国在监狱上比奢侈，那就失去了监狱的惩罚功能，但监狱也不要都设在边远地区，全社会要重视对犯罪人员的关心教育，也要讲人道。”

　　第五天，代表团参观了纽约证券交易所。证交所的总裁亲自为我们讲述了美国证券的发展史，赠送了一百多年来制定的所有规章制度。临上飞机时，蔡部长把这些资料都送给了我。他说：“北京不会搞股票，也许你拿回深圳有用。”这话很有预见。一年后深圳开始筹建中国第一间证券交易所，这批资料发挥了重要作用。

　　第六天，蔡部长会见了美国律师公会主席。他介绍了美国律师业的发展与现状。每五百个美国人中便有一位律师的比例让人吃惊，40届美国总统中有28位是律师，100位议员中有70位是律师的比例令人羡慕。蔡部长说：“美国虽与中国国情不同，但司法行政机关直管律师要改为与律师协会共管，逐步走上行业自律的道路，这方面你们深圳应该先行一步，创造经验。”这句话让我谨记在心。

　　部长的信任和栽培

　　访美结束在洛杉矶机场时，蔡部长对我说：“这次访问让你参加是对你的考察。你今年35岁，科班毕业，又有深圳特区司法工作的经历，到部里来吧？”我听了很感动，思考了一下说：“谢谢部长的信任和栽培，可我不是做官的料，中国不缺当官的，缺的是德高望众的大律师，您要培养我，就让我到香港去学做律师吧！”蔡部长说：“人各有志不能强勉，就派你去香港吧！”

　　我在司法部驻香港中国法律公司一干就是十年。后来我辞职回到深圳，成立广东融关律师事务所，蔡部长亲自为我所题词。接着，我又与律师们发起了律师协会的民主改革，成为第一位民选的律协会长。今年清明节，老部长来深圳，提起此事还夸我做得好。

　　如今斯人已去，然而老部长对中国司法事业所做的贡献却会与世长存。今年是中美建交30周年，撰写此文，既是对老部长的悼念，也是对中美司法交流史的纪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