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浪新闻 国内

岭南印学:名家迭出,流光溢彩

南方日报

关注

    蔡照波篆刻作品。

    ●蔡照波

    印学肇始于殷商,而盛于秦汉;经历了唐宋的衰落至明清的复兴,自晋讫明中叶,大师罕见。岭南印学的发展与中原一脉相承。

    一

    研究岭南印学,从现有实物印章入手,最早是1983年南越王墓出土的11方文字印章。那是南越国第二代国王赵昧的陵墓。印章多为“摹印篆”,虽印面多带有田字和日字界格的秦制式,如“文帝行玺”,但据考证,皆为当年南越国自制。赵昧于公元前137年汉建元四年即位,制“文帝行玺”印。这批印章便是目前能看到的2000多年前岭南印章的实物,制作精美,艺术水平已相当之高,对研究中原文化与岭南文化,特别是岭南印学文化,具有重要的价值。“魏晋以后,岭南地区流传的印章为数不多,隋唐印章在出土和史籍中都没发现。现见到的三国东吴‘始兴左慰’印,晋永嘉年间‘牙门将军章’和‘关内侯印’,南朝‘周承公’六面铜印及宋‘刘景印章’铜印等,无论在艺术水平和工艺制作方面都远远逊色于南越王时期。”(梁晓庄《岭南篆刻丛谈》)

    二

    晚明时期广东出了不少篆刻家。在马国权的《广东印坛三百年》一文中,点到的知名篆刻家就有马元伯、郭世安、袁登道、朱光祖等12位,其中朱光祖的《朱未央印略》、袁登道的《道生印谱》两种得以保存下来。朱氏印章清丽工稳近文三桥,袁氏之作饶有汉人风韵。至清代,广东印坛一派繁荣。作品淳厚苍雄直追汉印的首推黎简(1747—1799)、陈澧(1810—1882),惜作品流传不多。陈澧编撰有《摹印述》,他的嫡孙曾捐赠陈澧的六方自铸印给中山大学,作品深得汉印三味;黎简的印作,散见于他的书画作品中。值得一提的是,清中叶,广东南海出了个谢景卿(1735—1806),不仅印章深得元印精神,还精研印学,搜罗、撰辑《汉印分韵》续集,至今仍为篆刻家们手中必备之书;乾隆三十七年(1772)进士广东番禺人潘有为(1743—1821),官至内阁中书,辑有《看篆楼古铜印谱》六卷,翁方纲把其编入《两汉金石印》中,可见影响之大。稍后的广东高要人何昆玉(1828—1899),协助陈介祺辑《十钟山房印举》……至此我们可以看到,这一阶段的广东印坛相当活跃。一方面注重理性探讨,金石考证,著书立说;另一方面在作品创作上,力追秦汉是主流,兼有浸淫于元印、浙派的,但都能自具面目,犹如古典词曲,不论婉约如柳三变,还是豪放若苏东坡,都在艺苑中散发出自己的芬芳。

    三

    晚清的印坛,“黟山派”形成于岭南,至今影响着岭南。“黟山派”开宗大师黄牧甫(1849—1908)从安徽入粤,前后寓居18年,“黟山派”就是在粤期间繁衍形成的。翻开陈巨来《安持精舍印话》有:“近代印人,南有李玺斋、邓尔雅、易大厂三君者,渊源所出,佥出牧甫,各有所擅,未可轩轾。”可证黄牧甫对岭南印坛之影响,可见岭南印人在近现代中国印坛的地位。百年来,岭南一直延续着“黟山派”印风,从李尹桑、易大厂、邓尔雅者众,如冯康侯、简经纶、容庚、黄文宽等。而这些有成就者,皆为学历、阅历丰富的饱学之士。

    留学海外,视野得以拓展。易大厂(1874—1941),广东鹤山人,求学于上海,后东渡日本习师范,通法文及日文。曾任南京方言学堂监学,治印曾拟黄牧甫法,后吸取汉印及封泥意趣,既斩钉截铁,又枯老古拙,作品天趣自然,邓散木、冯康侯诸先生誉其为近世治印巨擘。广东东莞的邓尔雅(1883—1954),曾在21岁时游学日本,专攻美术,其治印初宗完白山人,继而专事私淑黄牧甫,作汉印一路,于平正中巧为变化,“虽未得黄氏亲传,而黟山法乳,实幸赖以发扬光大。”广东番禺的冯康侯(1901—1983年),18岁时赴日本学实用美术,曾为黄埔军校校长办公厅秘书。年少时所作的印章即神似牧甫,有“学汉印不在斑斓,而在浑厚,布白务求平实”之论。

    受聘国家印铸局,铸就专业精神。易大厂一度供职印铸局,与唐醉石、王福庵等为同僚,唐醉石曾任印铸局印信科长,王福庵曾为篆刻课长;冯康侯年方22岁时,为当时的印铸局长许修直许为难得人才,聘入印铸局;广东顺德龙潭乡人的谈月色(1891—1976),在日本败退、印铸局重设南京时,以专才获印铸局聘用。谈月色篆刻独具面目,擅用瘦金书入印,曾被誉为“近世女子治印第一高手”。印铸局乃全国官印铸造机构,所聘者,均为印坛俊彦。

    游走于京沪,入读北大国学门。简经纶(1888—1950),祖籍广东番禺。曾任职侨务机构于上海,沪上名家叶恭绰、吴湖帆、张大千、王秋湄、马公愚、邓散木等,皆时相往还,研讨印艺书道,康有为曾称其篆分苍深朴茂,深入汉人之室。广东东莞的容庚(1894—1983),1922年以《金文编》初稿求教于罗振玉,经罗振玉推荐,破格录为北京大学国学门研究生。容庚以治印为其治文字学、金石学起点,数十年间不忘初步。他的《雕虫小言》对治印精微所在,有很好的论述,所治古玺,端工清丽,不作支离破碎。还有商承祚(1902—1991)、秦咢生(1900—1990)、罗叔重(1898—1968)、陈语山(1904—1981)……

    一长串闪光的名字,意味着岭南印坛的历史地位和格局。每一个篆刻大家,无不以其自身的学识修养、阅历经历,把社会生活、自然现象、古人法乳,筛滤升华凸显于小小的方寸天地,自成一家。

    通过以上的梳理,我们看到了明中叶特别是晚清以来,岭南印坛出现的可以说是彪炳中国印学史的篆刻大家;民初的岭南印坛,亦成为黟山派的天下。在一个中西碰撞、新旧交替的时代,广东与其他篆刻比较有成就的省份一样,为中国的印坛作出了不小的贡献,篆刻家们开创并续写着一部流光溢彩的岭南篆刻发展史。

    四

    清代岭南印坛的兴盛,除了事物发展的盛衰规律,以及上述这些才华卓绝的篆刻家上下求索之外,到岭南赴任的“学者官员”对清代岭南金石篆刻的推动,功不可没。

    翁方纲,乾隆二十九年(1764)任广东学政,寓居南粤8年。翁是著名的金石学家,他力倡金石之学,著有《粤东金石录》,为岭南印学的发展起到推动的作用;伊秉绶在嘉庆四年(1799)出任广东惠州知府,倡办教育,多与文人学者切磋金石书画,曾为黄玥《鱼门印论》作序,影响岭南印学;前后在粤达8年之久的阮元,为嘉庆二十二年(1817)两广总督,他深于印学,常与印人学者分享其收藏的秦汉印章,营造岭南印学的良好创作氛围……在金石大家翁方纲、伊秉绶、阮元及稍后的张之洞等人的积极导引下,岭南金石学者渐出,古印收藏与篆刻创作逐步兴旺,促使了岭南篆刻不断走向辉煌,遗风流绪,至今不衰。

    当下欣逢盛世,国家正在大力推进传统文化的传承与发展。我们岭南的篆刻家,应该有作为时代艺术家的担当。“艺术要跟这个时代同频共振”,振奋民族精神,引领社会风尚,让艺术成为时代振兴发展的积极力量;在继承中创新,展现出独特的审美意趣和精神旨归。

    (作者系西冷印社社员、中山大学新华学院艺术与传媒学院院长)

加载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