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开怀处，蛾眉淡扫

——《金瓶梅》第六十九回回首词赏析

    《金瓶梅》第六十九回“招宣府初调林太太　丽春院惊走王三官”有一首回首词《忆秦娥》，相传是南宋一位叫邱任的男子在与一位叫翠薇的女子相恋时所作。关于邱任的《忆秦娥》这首词，还有一个美丽的故事呢（详见附录）。邱任的词是这样写的：

    香烟袅，罗帏锦帐风光好。风光好，金钗斜軃，凤颠鸾倒。

    恍疑身在蓬莱岛，邂逅相逢缘不小。缘不小，最开怀处，蛾眉淡扫。

    【注释】

    “蓬莱岛”，位于山东省胶东半岛，自古被誉为“仙岛”。

    “蛾眉淡扫”，指妇女弯眉轻描，淡雅化妆。

    【赏析】

    兰陵笑笑生在《金瓶梅》第六十九回回首借用邱任的《忆秦娥》这首词来描写西门庆在招宣府内初会林太太时的体验。

    小说描写西门庆初见林太太时的情形：“进入房中，但见帘幙垂红，毡毺铺地，麝兰香霭，气暖如春。绣榻则斗帐云横，锦屏则轩辕月映。妇人头上戴着金丝翠叶冠儿，身穿白绫宽绸袄儿，沉香色遍地金妆花缎子鹤氅，大红宫锦宽襕裙子，老鹳白绫高底鞋儿。”作者还用了一首七绝诗来描写了林太太的形象：“云浓脂腻黛痕长，莲步轻移兰麝香。醉后情深归绣帐，始知太太不寻常。”诗的前二句写林太太的容貌和神态：后二句写林太太的情欲。所以作者叹曰，这位林太太就是个“绮阁中好色的娇娘，深闺内施毴的菩萨。”接着西门庆和林太太就在堂堂的“节义堂”中，在“传家节操同松竹，报国勋功并斗山”的楹联下上演了一场好戏。

    林太太，王招宣的遗孀，王三官之母。小说借文嫂的嘴说：“若说起我这太太来，今年属猪，三十五岁，端的上等妇人，百伶百俐，只好象三十岁的。”寡居深宅的林太太在外人面前依然爱惜自己的脸面，保持着昔日的威严，内心里却寂寞难耐，渴望有男人来满足情欲。她是唯一与西门庆有染的上层贵妇人，虽然有文嫂做牵头，西门庆勾搭也在先，但她初会西门庆则是十分主动的。一经文嫂介绍西门庆，林氏就表现出“心中迷留摸乱，情窦已开。”

    因此，林太太的美丽、多情与主动，堪比邱任诗中的女子翠薇。

    【附录】

    邱任与翠薇的爱情故事：

    相传南宋孝宗乾道年间（1165—1173），应试不中的清河人氏邱任只身乘船到了江陵。一个晴朗的月夜，邱任在船上弹奏古琴，却撩动了一位叫翠薇的女子。这位姿容淡雅、风韵轻扬的女子主动登船来与邱任答话，自称是两淮盐运使何公的姬妾，因主妇嫉妒被迫在书亭里居住，并邀请他去她那儿看看，于是两人去了书亭并在那里幽会。事后女子说：“贱妾业已委身于您，希望您能记住今晚这么美好的时光。”邱迅即表示，自己难得美人如此倾心相待，自然是铭心刻骨的。说罢，他便填写一首《忆秦娥》小令相赠，其词曰：

  　香篆袅，罗帏锦帐风光好。风光好，金钗斜亸，凤鸾颠倒。

  　恍疑身在蓬莱岛，邂逅相逢缘不小。缘不小，最关情处，娥眉淡扫。

  　这女子也兴致勃勃地和诗一首：

  　杨枝袅，恩情无限天将晓。天将晓，漏穷鸡唤，教人烦恼。

  　邮亭一夜风沙少，匆匆后会应难保。应难保，最伤情处，残云风扫。

  　临别时女子还赠送一份罗巾，嘱咐要他在归途中才能打开来看。原来罗巾上面写有一首七言绝句诗：

  　不断尘缘露本真，翠薇花下绕香魂。

  　如今了却风流愿，一任东风啼鸟声。

  　第二天，当邱任再次去访问时，他昨夜所见到的书亭却消失了。守亭人告诉说，翠薇当时受到主人何公的宠爱，被主妇用药酒毒死后就埋葬在此处，先生昨晚遇见她，莫非那就是她的灵魂？邱任听后感到万分悲痛，于是步翠薇的诗韵也作诗一首以之纪念：

  　精爽依稀逼太真，何缘月下觑芳魂。

  　清风一阵浑无迹，惟听流泉呜咽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