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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恒信杯”寿光市首届“九月谢师恩致敬筑梦人”征文大赛优秀作品选登 忆陈炳熙老师 2021年09月23日

送走了陈老师,一种难以言传的情绪在心头慢慢滋长,说不清是一种什么况味。二十多年来,陈炳熙老师从大学时期所给予的那种人文关怀和师情体验,犹如酽茶醇酒,浓化成一种绵绵的思念,老师生前与我交往的片断,渐渐在思绪中连接起来。

想起大学时期的情景。那时,陈老师教我们写作课,同学们并没有认识到陈老师的价值——他不仅是一位作家和画家,更重要的是他那深厚的文化底蕴和高贵的文人气质,这使每一位学生深受其益而不自觉。记得是我的一篇习作受到了表扬,那篇现在连中学生都嫌幼稚的文章,竟然能在大庭广众之下被读,想来就汗颜不已。可当时很骄傲,或者就是飘飘然。其另一作用就是增强了我对文学的热爱。此后就借任《学生通讯》主编之便,拜访陈老师。记得是刚吃了晚饭,老师在看《新闻联播》,把我让进门后,就关闭了电视机。我说明来由,就漫谈起来。当时还把自己涂鸦的几张画给陈老师看,没想到就此知道了他是画家。他已经出版了两册画集,一是山东科学技术出版社出版的《动物画集》,一是岭南美术出版社出版的《动物世界》,而此时他的画作正在《时代生活报》上连载。他先是对我鼓励,然后把他的画集拿出来给我看,看到他画的憨态可掬的猫和形神逼真的各类动物,我就觉得我的画不应该带来。陈老师健谈,谈绘画,谈写作,谈诗,谈文。提及我的名字“凤城”时,他当即提笔写出了一首宋代女词人的词:“玉惨花愁出凤城,莲花楼下柳青青,尊前一唱阳关曲,别个人人第五程。寻好梦,梦难成,有谁知我此时情,枕前泪共阶前雨,隔个窗儿滴到明。”他说:“凤城二字很美,也很有意境,所以我立马想到了这首词。”这首词确实独具情韵,我很惊喜,更惊异陈老师能记住许多整首的词,随笔就可以写出来,一字不差。现在,他写的那首词我珍重地收藏着。当时我还请求陈老师给《学生通讯》题字。他是这样写的:无论你从事何种职业,都可以成为业余文学家;教师中不乏业余文艺家,但他们首先是一名优秀的教师;文艺创作是对教育工作的补充,而不是与之对立。陈老师是这么写的,也是这么做的。当时他已经是很有名气的作家了,但出版社要给他请创作假,他坚决不要。他说,用创作假写出作品别人会怎么说呢。

三年前,也是打听到陈老师生病,就禁不住沉了一下,随即拨通了老师的电话。听到那端的声音,依然是那么爽朗,全不像大病初愈的情形——我已经好了,没什么事,你放心好了。我放心什么呢?我告诉老师,去拜望他。

当时陈老师已经七十岁,可看上去仍带着二十年前给我们上课的风采,说起话来是那种好听的颇具磁性的声音,略

带点拖音,字正腔圆。我带了一盒碧螺春给他,他就先从碧螺春说起。谈茶之后,又谈到已逝的刘方泽老师。谈到他正直的为人,严谨的治学和他晚年的忧郁。

想起那次看望陈老师是十七年前。我写过一篇小说,就冒昧地寄给了他。后来听说他因心脏病住院,得知消息时,陈老师已经痊愈。他将我的小说亲笔改好,并附上了一封长信,托一个可靠的人给捎回来了。陈老师在信中写道:历时两个月,我才将你的大作读毕,病后无效率,当能得到你的曲谅吧。两稿我都读了,并将笔误之类用铅笔标出。我觉得小说之道,你已掌握,所欠者反复求熟而已……小说的成败,在于能否打动人及打动人的程度。所以你再写时要从这里着眼。首先使自己受到感动,自己感动了,未必能感动别人,自己未感动,更绝不能感动别人。陈老师对全文提出了详细的修改意见,最后写道:“我最近开始上课了。身体仍不太佳,但只好坚持着干,也想继续写点东西。来潍时,可以到家玩,我也很想你。”

三年前的一次拜望,陈老师送了我一本他的小说集《市场街的夜》。他说,我已经好长时间没写小说,以后能否写出来还是个未知数,如果真的写不出来,以前的结集《流动演员》《雍和宫的雪》再加上这个集子,就算小说创作的一个总结。

此后不久,陈老师又托人送了一包书,将近三十本,绝大部分是关于蒲松龄研究的期刊,其中也包括上次没有找到的《雍和宫的雪》和《流动演员》,他说《流动演员》原书没有了,就将校书的底稿送我了,当时特别感动。

此前好长时间,我一直关注着老师的健康状况,不是通过别人,而是通过报纸。一整个春天高兴得不得了,从今年的3月19日看到陈老师在晚报发的《老火车站的一副对联》到7月20日的《胜地遐思》,我一共收集了11篇作品,读着老师的作品,就仿佛看到他伏案疾书的身影,错误地认为老师身体状况良好。前些日子接到毕业二十年同学相聚的通知,心想能够借此拜望老师,21日是星期六,动身前还看到您在20日发表的《胜地遐思》,谁知此时恩师卧病已久!

得知老师住院的消息,一大早,我便赶到医院,心里多么希望如同过去一样买一束鲜花送到您的床前!看到您痛苦地抗争,知道那是病魔的逼压,知道您不甘心就这样离开爱您的世界。我们四目相对却不能交流,您大概已经不知道是谁在看您!师母告诉我,您已经不能辨认,也听不到别人讲话。当我流泪离开时,就知道这是我们的永别!

陈老师,何时能够再听您的教诲,何时能够再睹您的风采!

高凤城